第3章 巴克特篇-6-永夜誓言(1/2)
轮冥剑的剑鞘紧贴着巴克特的腿侧,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块凝结的黑暗。自碎星渊任务归来,这柄暗影界的圣刀便从未离身。它不仅仅是武器,更像是一个活着的烙印,一个与他灵魂半融合的幽暗共生体。巴克特能时刻感受到剑身内里流淌的、如同冰川下暗河般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以及那五个沉睡的、散发着远古凶威的护法意识。它们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带着一种捕食者的耐心,仿佛在等待,等待一个指令,或者一个……放纵的契机。
紫冥分队的战舰“暗影之拥”号结束了又一次常规巡逻,正平稳地航行在返回阿瑞斯母港的航线上。舰内的氛围,在经历了碎星渊的险死还生和轮冥剑带来的无形压力后,似乎沉淀下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巴克特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休眠舱内,不是休息,而是尝试着更深层次地与轮冥剑沟通,理解并尝试掌控那股过于庞大的暗影权能。这个过程充满了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剑中残留的暗影王意志反噬,或者惊醒那五个沉睡的凶煞。
乔奢费来看过他几次。队长总是无声地出现在舱门外,看着他对着横置于膝上的轮冥剑冥想,紫色的眼眸中忧虑与信任交织。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偶尔会带来一杯按照暗影界生物可能偏好的口味调制的、带着微弱能量活性的营养液,或者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用他自身那种独特的、安抚人心的能量场,稍稍中和一下轮冥剑散发出的过于阴冷的气息。
“感觉如何?”一次,乔奢费轻声问道。
巴克特抬起白色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幽蓝色的剑影一闪而逝。“它在……低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与无形之物角力后的疲惫,“讲述着毁灭与支配。”
乔奢费的手按在他的肩甲上,力道沉稳。“记住你挥剑的方向,巴克特。力量无分光暗,人心才有指向。”
巴克特沉默地点了点头。队长的言语像一盏微弱的灯,在无边的黑暗意识海洋中,为他指引着一个模糊的航向。
巴尔格姆则更加务实。他带来了军团技术部门对轮冥剑的初步分析报告——能量层级无法完全测定,结构含有未知维度物质,与已知任何科技体系不符,危险等级标记为“极高”。他红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公事公办地提醒:“按照规定,获得未知高危物品需立即上交封存。但总长有令,此剑由你暂时保管。务必保持最高警惕,定期进行精神稳定评估。任何失控迹象,必须立即报告。”
巴克特接过报告,指尖划过冰冷的数据板,他能感觉到膝上的轮冥剑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嘲弄的轻颤。
巴库鲁则是对新“玩具”最感兴趣的人。他好几次想凑近了仔细看看轮冥剑,甚至想用手指去触碰剑柄末端那仿佛深渊之眼的孔洞,都被巴克特用眼神和微微出鞘三寸的剑锋逼退。
“啧,小气!”巴库鲁撇着嘴,黄色眼睛里闪着不服气的光,“我的炼彻牙也能放火,改天比比看!”
巴萨帝通常会把跃跃欲试的巴库鲁拉开,他那深蓝的能量场带着大海般的包容与稳定,能有效平息巴库鲁带来的躁动,也让巴克特与轮冥剑沟通时躁动的内心稍稍平静。
巴约比依旧是沉默的,但他看向轮冥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为“利器”之间的审视与衡量。有时在训练场,巴克特练习操控轮冥剑的基础招式(还不敢轻易尝试召唤护法),巴约比会在远处静静观看,他那覆盖着破碎金属甲片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巴克特能感知到,那是一种对“毁灭效率”的纯粹关注。
巴纳雷斯如同真正的影子,他几乎从不主动靠近持有轮冥剑的巴克特,但巴克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阴影角落里注视着。这是一种无声的守护,也是一种对潜在危险的监视。巴纳雷斯信任巴克特,但绝不信任那柄来自未知暗影的凶刃。
而副队长巴鲁,他的态度最为微妙。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反而变得有些……过于客气。他会主动与巴克特打招呼,询问轮冥剑的使用感受,语气看似关切,但那眼神深处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贪婪与算计。巴克特能清晰地“听”到,当巴鲁靠近时,轮冥剑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厌恶与杀意的能量波动,仿佛遇到了某种污秽之物。巴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每次接近都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但那觊觎的目光,却如同附骨之疽,从未离开。
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日子,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被彻底粉碎。
“暗影之拥”号刚刚结束空间跳跃,进入阿瑞斯星引力圈外围的巡航轨道。舰桥上,乔奢费正在与港口调度确认入港序列,巴尔格姆核对本次巡逻任务的最终报告,巴库鲁打着哈欠抱怨着港口食物的千篇一律,巴萨帝闭目感知着母星磅礴而有序的能量场,巴约比擦拭着他的决绝斧,巴纳雷斯隐在指挥座的阴影中,巴克特则站在舷窗前,看着那颗散发着威严银蓝色光芒的星球在视野中缓缓放大。
就在此时,舰桥所有的通讯频道,无论是内部线路还是对外公共频道,都被一股强大的、带着官方最高权限的强制信号覆盖!
主屏幕瞬间切换,不再是星图或数据流,而是阿瑞斯星球最高议政厅的庄严景象。高耸的穹顶,肃穆的席位,以及最前端,那个象征着银河系最高权柄的、镶嵌着无数能晶的王座。
皮尔王端坐于王座之上。他穿着华贵的君王礼服,头戴星辰冠冕,面容威严,眼神却冰冷如恒星的日冕。他的影像如此清晰,甚至能看清他嘴角那一丝刻意维持的、代表着“公正”与“痛心”的弧度。
整个舰桥瞬间鸦雀无声。连最跳脱的巴库鲁都屏住了呼吸,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皮尔王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经过特殊的处理,带着一种回荡在灵魂深处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以银河正义法与阿瑞斯至高律令之名,本王,皮尔,于此宣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视着“暗影之拥”号上的每一个幽冥军团成员。
“原铠甲部队总长,路法,及其麾下幽冥军团全体,共计二十五人,经最高议会裁定,犯有不可饶恕之重罪!”
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陨石,砸在舰桥的地板上,也砸在每一个紫冥队员的心脏上。
“路法,身负守护银河之重任,却滋生野心,蓄谋叛国,觊觎王座,其行可诛,其心当灭!此乃‘贪夺罪’之极恶!”
“其麾下禁卫,灰冥分队,沉溺力量,迷失本心,助纣为虐,是为‘痴绝罪’!”
“赤冥分队,性情暴戾,滥杀无辜,嗔念如火,是为‘嗔煞罪’!”
皮尔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愤怒与“悲悯”:
“而尔等——紫冥分队!身为军团尖刀,本应恪守职责,却利用权能,巧取豪夺,损公肥私,其行卑劣,其性贪婪!现判定尔等,身负‘贪夺罪’!此乃银河正义法,不可饶恕之重罪!”
“贪夺罪”!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无尽耻辱与冰寒的惊雷,在巴克特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舰桥内明亮的光线变得无比刺眼,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污秽的色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皮肤上的能量纹路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灼烧,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濒临崩溃的嘶鸣!
贪夺?贪婪?
他诞生于暗影界,在资源匮乏与永恒黑暗中挣扎求生,学会的第一个道理便是“生存需掠夺”。但他加入了阿瑞斯,加入了幽冥军团,加入了紫冥分队!他将那份源自本能的“掠夺”,转化成了对任务的绝对执行,对敌人的无情猎杀!他将那份对阴影的驾驭,化为了在绝境中为军团、为阿瑞斯撕开胜利之路的利刃!
他沉默地付出,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身上每一道伤疤,能量纹路每一次因过载而留下的隐痛,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被冠以“贪夺”的污名?!
光铸圣殿中,他于万众瞩目之下,在绝对光明中挥出那寂灭的一剑,是为了贪夺?碎星渊里,他坠入暗影界深处,以意志征服轮冥剑,几近魂飞魄散,是为了贪夺?无数次潜伏、追踪、一击必杀,将自身化为最危险的影子,是为了这该死的“贪夺”?!
荒谬!
可笑!
令人作呕!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被背叛的暴怒、信仰崩塌的绝望、以及价值被彻底否定的冰冷狂躁,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积蓄,几乎要冲破他坚韧的意志外壳!他握着轮冥剑剑柄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轮冥剑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兴奋的嗡鸣,剑鞘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主人那澎湃的负面情绪。
他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皮尔王那“正义凛然”的脸,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血色的红晕。他几乎能“听”到,那冠冕堂皇的宣判词背后,是权力倾轧的冰冷算计,是鸟尽弓藏的丑陋嘴脸!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队友。
他“看”到乔奢费队长那总是带着优雅与温和的脸,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紫色的眼眸中,那曾经对和平与美好的憧憬,如同被摔碎的琉璃,寸寸破裂,只剩下一片荒芜的、不敢置信的痛楚。他紧握着末日双刃的指关节同样泛白,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悲愤与幻灭。
他“听”到巴尔格姆那如同冰山般稳固的能量场,发出了冰川崩裂般的刺耳噪音。这位将秩序与规则奉为圭臬的战士,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信仰被连根拔起、毕生坚守之物被证明是虚伪骗局后的、近乎疯狂的混乱。他腰间的冰麟刀散发出不稳定的寒气,仿佛映照着主人内心的滔天巨浪。
他感知到巴库鲁那跳脱不羁的能量场,此刻像被点燃的炸药,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暴怒。他黄色的眼睛瞪得滚圆,獠牙外露,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炼彻牙的剑柄被他攥得滚烫,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焚尽眼前的一切。
巴萨帝那深蓝如海的能量场,不再平静,而是掀起了愤怒的狂澜。他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蓝色的能量纹路明灭不定,如同风暴将至的海面。他那总是沉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被亵渎的愤怒,仿佛最深的海底也被这污秽的判决所激怒。
巴约比依旧沉默,但他那覆盖着破碎甲片的身躯绷紧如铁,决绝斧的刃面上,那只“眼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他的沉默,不再是平日的沉寂,而是火山爆发前,地壳挤压的致命寂静。
连阴影中的巴纳雷斯,也无法再保持完全的隐匿。他脑后的蝙蝠翼装饰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气,血牙双剑在他腰侧轻颤,发出渴望饮血的低鸣。他那双能吸收光线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对这不公判决的、最直接的杀意。
而巴鲁……巴克特敏锐地捕捉到,在判决宣布的瞬间,巴鲁的能量场先是猛地一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慌乱,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但很快,那恐惧被一种更加阴暗、更加狡诈的情绪所取代——他在飞快地计算,计算着投诚的可能性,计算着如何在这绝境中保全自身。他眼神闪烁不定,偷偷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乔奢费和巴尔格姆,似乎在评估着“跟随”与“背叛”之间的利弊。他那噬血刀传来的能量波动,充满了混乱与投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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