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巴约比篇－1－铁石初砺（上）（2/2）

没有更多指示，没有鼓励，只有冰冷的要求。获取有价值的战利品，是证明自身“用处”的最直接方式。

巴约比和扎克立刻冲向那庞大的兽尸。裂爪兽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金属和某种酸性分泌物的刺鼻气味。甲壳坚硬冰冷，即使已经死亡，依然带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扎克显得有些急躁，他选择了一把沉重的铁锤和一支坚硬的钢凿。他找到一根前肢钩爪与身体连接的关节处，开始用力敲击。当当的巨响在寂静的营地回荡，火星四溅。但他似乎找错了角度，或者力量用得太猛，几次敲击都只在甲壳上留下白痕，甚至崩掉了凿子的一角。他气喘吁吁，脸上露出了焦躁和不耐烦的神色。

巴约比则安静地围着兽尸转了一圈，深紫色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注意到钩爪与身体连接处的甲壳并非均匀厚度，有一些细微的缝隙和颜色略浅的区域。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回到工具堆，挑选了一把更适合切割和撬动的、带钩的薄刃刀，以及一把中等重量的手斧。

他走到扎克旁边的那根前肢，没有像扎克那样直接攻击最粗壮的关节。他先用薄刃刀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甲壳缝隙，轻轻撬动，感受着内部的结构和阻力。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他在寻找那个最薄弱、最易下手的点。

扎克那边已经汗流浃背，敲击声变得杂乱，甚至因为一次失误，锤子砸到了自己的手，他痛呼一声，更加恼怒。

巴约比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上。终于，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他感觉到薄刃刀尖端传来一丝轻微的、不同于之前的松动感。他稳住呼吸，手腕微微用力，沿着那条看不见的“线”，缓缓切入。然后，他放下薄刃刀，拿起手斧，用斧背对准刀切入后撬起的一点缝隙，深吸一口气，腰部发力，猛地一撬！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满意的断裂声响起。并非蛮力破坏，而是精准地沿着甲壳天然的连接处断开。那根足有巴约比手臂长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钩爪，被他完整地取了下来，断口相对平整。

他没有停顿，立刻转向另一根前肢。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的动作更加流畅、迅速。在扎克还在与第一根钩爪搏斗、双手已经磨出血泡时，巴约比已经将第二根钩爪也完整地取了下来。

日落时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掠过地平线，将陨铁荒原染上一片凄凉的暗红色。巴约比双手捧着两根完整的、象征着力量和技巧的裂爪兽钩爪，走到首领莫格面前，平稳地放下。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但身体站得笔直，深紫色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只有完成任务的平静。他的手上沾满了兽血和黏液，还有一些细小的划伤，但他毫不在意。

扎克最终也只取下了一根，而且断口参差不齐，损坏了部分甲壳，价值大打折扣。他低着头，满脸不甘和羞愧。

莫格拿起巴约比取下的钩爪，仔细看了看断口，又掂了掂分量。他那张岩石般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身后拿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由某种暗色金属打造的颈箍。那颈箍造型简洁，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冰冷的金属光泽和恰到好处的弧度，内侧打磨得相对光滑，不会过度摩擦皮肤。

他走到巴约比面前，亲手将颈箍戴在了巴约比的脖子上。金属触感冰凉，紧紧贴合着颈部的皮肤，带来一种奇特的束缚感和……重量感。那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象征意义的重量——独立、责任、以及被部落认可的“用处”。

“巴约比，”莫格第一次正式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依旧低沉，“你，够硬。”

没有欢呼，没有祝贺。周围的族人只是默默地看着，眼神中或许有认可，或许有评估，但绝无温情。父亲戈尔在不远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去处理那具裂爪兽的尸体，仿佛这只是日常的一部分。母亲莱拉继续着她手头的鞣制工作，只是动作似乎稍微轻快了一点。

巴约比抬手摸了摸颈间的金属箍，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两根他亲手取下的钩爪，它们将在日后被部落的工匠打磨成更锋利的武器或工具。他心中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模糊的确认：他做到了。他证明了自身的“硬度”和“用处”。在这个沉默而严酷的世界里，这就是他存在的基石。

他抬头望向遮蔽所外那片永恒的铁灰色天空，远方巨大的陨石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风依旧冰冷，带着铁锈的味道。但他的内心，仿佛被那冰冷的金属颈箍固定住，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默。情感的流露是奢侈且危险的，他早已学会将其深藏。价值，由硬度和用处决定。这是他学会的，并将贯穿其一生的、最初的，也是最深刻的信条。这颗无名星球冰冷的铁石，已然在这幼小的灵魂上，烙下了最初的、永不磨灭的印记。属于“寂灭者”巴约比的漫长道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