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补窟窿(2/2)
别动她。他的声音比沙粒还粗粝。
逆构的破妄之墟在识海深处翻涌,暗金脉络突然从眼底窜出,像活过来的金线,一头扎进安静额角的血珠。
两人的意识在虚空中相撞的刹那,凌子风咬碎舌尖,将五岁那年的记忆碎片顺着脉络挤进去——药经阁的青石板被雨泡得发滑,母亲跪在他床前,沾着药渍的手抚过他滚烫的脸颊,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阿风...活着。
安静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看见自己记忆里的母亲突然转身,不再是挡在石墙下的背影,而是捧着药碗的侧影,发梢沾着少林寺后坡的晨露。
焚典娘的灰焰在半空中顿住,钳尖离安静心口只剩三寸,她残破的面容上裂开道细纹,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烫了一下。
活着?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灰烬,指尖的火焰诡异地转为暖黄,原来...是活着。
凌子风趁这空隙撞向青铜门的裂缝。
门扉发出垂死的呻吟,门缝里涌出的黑雾裹住他的脚踝,却被暗金脉络灼得滋滋作响。
他踉跄着栽进门内,双瞳里的逆构脉络开始疯狂旋转——门芯悬浮着九根锁链,每根都缠着幽蓝的雾气,雾气里翻涌着人脸:有跪在祠堂里的祖父,有被黑雾裹住的孩童,有燃烧阵眼里的曾祖...全是他血脉里代代相传的执念。
九影使的锁链,原来是用我们自己的执念铸的。他喘着气,汗水顺着下巴砸在门内的青石板上,你们要的传承,不过是让后来人接着当燃料。
九影使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开,这次不再是整齐的机械音,有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喊:他要断链!
快阻止——话音未落就被其他声音淹没。
凌子风闭紧眼,母亲跪在药经阁的画面、祖父推他进青铜鼎时颤抖的手、曾祖燃烧前望向虚空的笑...这些被他压在心底三十年的记忆,此刻全化作滚烫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不是来继承的。他对着锁链低语,指尖掐进心口,三滴精血地迸出,在虚空中凝成九把半透明的匕首,我是来退债的。
第一把匕首扎进祖父的贪婪锁链时,九影使中传来老迈的哀鸣;第二把斩断曾祖的牺牲锁链,燃烧的虚影突然朝他跪下;第三把刺穿母亲的愧疚锁链时,凌子风眼前闪过妹妹在机场朝他挥手的画面——那是他最不能碰的软肋,此刻却像被撕开的伤疤,疼得他几乎握不住剩下的匕首。
当第八把匕首没入最后一根锁链前的瞬间,门内的空气突然凝固。
焚典娘的身影从灰烬里挤出来,断钳精准地抵住他的喉结,暖黄火焰在她眼窝里明明灭灭:你若斩此链,将彻底湮灭——包括你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凌子风的呼吸顿住。
念雪是他妹妹,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光。
他盯着焚典娘残破的脸,突然想起苏妤心灯里那个说爱不是执念借口的女人——原来所有执念,都藏着不肯说出口的爱。
我知道她早就死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青铜还硬,可她活着时,叫我一声哥哥。
最后一把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比任何虫鸣都刺耳。
锁链崩断的刹那,九影使的尖叫像被扯断的琴弦,突兀地消失在虚空中。
焚典娘的身体开始片片碎裂,暖黄火焰却越烧越亮,她望着凌子风的眼睛,轻声说:原来灯...也能暖人。
门内突然响起锁链崩解的巨响,像是无数个时空在同时坍塌。
凌子风被震得撞在青铜门上,嘴里涌出腥甜的血。
有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在他识海里炸响,带着千年的疲惫:你赢了...但代价,才刚开始。
沙粒突然静止在空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凌子风望着门外——安静正捂着心口,眼泪把脸上的血渍冲出两道白痕;苏妤的金焰烧得更旺,照亮了她身后翻涌的黑雾;脉络虫群不知何时退到了百米外,蜷缩成团,像被抽走了所有攻击性。
青铜门在他背后发出开裂的呻吟。
凌子风扶着门框站起来,暗金脉络在双瞳里渐渐熄灭。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想起妹妹最后一次视频时的笑脸,想起苏妤心灯里那个消失的女人...这些记忆此刻像被水洗过,反而更清晰了。
代价么...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望向罗布泊的夜空。
月亮被黑雾遮去大半,只漏下一线惨白的光。
门内传来更剧烈的震动,他听见碎石滚落的声音,听见脉络虫群最后的嘶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下一秒,青铜门的裂缝里突然涌出刺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