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还在(1/2)
那片废墟仿佛是某种巨兽死后的骸骨,冰冷而沉寂,将凌子风蜷缩的身影吞噬在无尽的阴影里。
他右臂上曾如熔金般流淌的脉络,此刻黯淡无光,仿佛凝固的琥珀,失去了所有温度。
他的双眼,那双曾映照过星辰与剑光的眸子,如今灰白一片,像是蒙上了厚厚尘埃的琉璃,再也无法清晰地倒映出这个世界。
他残存的意识,正通过一片心镜碎片,死死地钉在远方那座孤零零的祭坛上。
祭坛上,三道熟悉的身影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苏妤,韩疏影,柳梦璃,她们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烙印,此刻却在亲手将他存在的痕迹,一件件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旧衣,那枚他从不离身的玉佩,甚至还有不久前才从伤口上解下的、浸透了血迹的绷带。
火光映照着她们的脸,却照不进她们空洞的眼眸。
风中传来她们梦呓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毒的钢针,刺入凌子风的魂魄深处。
“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足以压垮天地。
一只通体透明的回响鸦,悄无声息地落在祭坛边缘。
它歪着头,漆黑的眼珠倒映着跳跃的火焰,然后精准地啄起一缕从火焰中飘散出的、几乎看不见的记忆残丝。
那残丝在它喙中挣扎了一瞬,便彻底消散。
回响鸦满足地振翅,融入昏暗的天幕。
就在它飞走的瞬间,祭坛上的韩疏影身体猛然一颤,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额角,指尖触到了一片湿热。
一滴殷红的血珠,正顺着她光洁的肌肤缓缓滑落。
她的她忘了,曾有一个夜晚,她为谁挡下了那致命的怨噬之刃,而这道伤疤,本该是那段记忆最深刻的见证。
凌子风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呜咽。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胸口最贴近心脏的地方摸出了另一块心镜残片。
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那张救过无数人性命的药方,就拓印在这小小的碎片之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根。
他毫不犹豫地将指尖送入口中,狠狠咬破。
鲜血涌出,带着他最后的体温与执念,滴落在镜片之上。
嗡——
镜片发出一声低鸣,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拉伸,所有的景物都化作了流动的光影。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灵魂被强行从躯壳中拽出,投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踏入”了苏妤的记忆。
漫天风雪,崎岖的山道被积雪覆盖。
年轻的自己正背着昏迷的她,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可他背上的人,却被他用体温捂得暖暖的。
记忆中的苏妤悠悠转醒,趴在他背上,声音微弱却清晰:“你真傻……”
他听见自己笑了,声音里满是疲惫,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傻怎么护你。”
画面温暖得让人心碎。
然而,这温暖还未持续一息,一个手持火焰扫帚的枯瘦僧人便凭空出现。
那僧人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寂灭的古井,他手中的火帚轻轻一扫,掠过这片记忆构筑的墙壁。
嗤啦一声,雪夜、山道、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影,瞬间化为飞灰,被扫进了虚无。
“噗——”
凌子风的意识被猛地弹回现实,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漆黑的瘀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
剧痛从脑海深处传来,他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一段记忆被硬生生剜掉了——他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何,又是从何时起,学会了如何背着一个人走过十里雪路而不倒下。
但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用残存的手臂支撑着地面,一点点挣扎着站起来,蹒跚地走向远处那片心灯废墟。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途中,他又看到了那个焚忆僧。
僧人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铭文墙前,墙上刻满了无数的名字,每一个都曾是这片土地的英雄。
焚忆僧挥动着火帚,动作不疾不徐,每一次扫过,墙壁上,“凌子风”这三个字便会黯淡一分,仿佛被时光冲刷了千年。
天空之上,不知何时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回响鸦。
它们盘旋着,发出单调而凄厉的啼叫,那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为一场盛大的死亡敲响的丧钟。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凌子风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墟语者,它的脸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它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凌子风的心口,然后又收回,指了指自己那张空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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