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推门那晚(2/2)
刚才那道影子......像极了母亲遗留的古籍里,画着的被遗忘的誓约者。
而此刻现实世界中,苏妤脖颈的黑纹突然暴涨,顺着她的手腕爬上凌子风手背。
他吃痛抬头,却见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远处的沙丘上,一道焦黑的影子正缓缓直起身子。
她穿着褪色的婚服,半边脸被烧得焦黑,另半边却与凌子风记忆里母亲的面容,有七分相似。
焦黑的影子直起腰时,沙丘上的砾石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凌子风的呼吸骤然凝滞——那道身影的轮廓与母亲的旧照重叠,却又像被泼了浓墨,半张脸焦黑如炭,另半张却带着与母亲相似的梨涡,只是左眼处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仿佛被利刃生生剜去了眼珠。
凌家的小子。她开口时,声音里裹着沙粒的刺响,枯瘦的手指抚过臂弯里缠绕的黑藤,你母亲烧了古籍,却烧不掉我们的誓约。藤蔓在她掌心翻涌,竟渗出暗红的汁液,我是她本该死去的双生之影,被祭司团封印在换命阵外。
如今藤蔓复苏,是血脉共鸣——你身上流着她的血,自然能引我出来。
凌子风的左手下意识攥紧苏妤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极乱,像被网住的雀鸟。
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闪回:她颤抖着将古籍投入火盆,火焰里浮起与眼前相似的藤蔓纹路,当时他问那是什么,母亲只是摇头说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原来,那火盆里烧的不是普通书卷,是双生姐妹的命契。
你要救她?藤娘的焦黑指尖指向昏迷的苏妤,黑藤突然暴长,缠上凌子风的脚踝,先烧了那扇门——她从不敢打开的那扇。
话音未落,沙丘下传来的轻响。
凌子风转头,看见一个老僧拄着枯藤扫帚,正缓缓扫过地面蔓延的黑藤。
扫帚过处,黑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可老僧的手指却在簌簌脱落,化为灰白色的灰烬。
他的袈裟被腐蚀出破洞,露出者,必先自焚。
凌子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想起《残灯录》里的只言片语:心蚀藤生于执念,斩根需宿主自剖。苏妤的悔恨藏在意识最深处,那扇被她用铁链锁住的门后,才是藤蔓的主根。
他低头看向苏妤泛青的脸——她睫毛剧烈颤动,嘴角溢出血沫,是内心的挣扎在撕扯身体。
必须让她直面那场火。他咬碎后槽牙,破妄之眼的金纹在右眼深处跳动,却因冷却期只余下一缕微光。
他顺着火瞳儿纸灯笼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意识空间的走廊尽头,看见一扇被粗铁链缠绕的红门。
门漆剥落处,隐约能看见当年火灾留下的焦痕。
凌子风深吸一口气,引动残存的破妄之息。
金红气息从他鼻腔呼出,如活物般缠上铁链。一声,铁链冒起青烟,可门内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是火瞳儿的纸灯笼砸在门上。
他抬头,灰衣女孩不知何时转了身,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你不是她哥哥......你只是个偷命的骗子。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凌子风心口。
他想起三天前苏妤说我妹妹要是活着,该和你妹妹一般大时,自己鬼使神差应了句我替她当哥哥。
原来,苏妤潜意识里早察觉了他的伪装。
是,我是骗子。他突然笑了,金纹在眼中明灭,可我骗命,是为了救人。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撞向那扇门。
门板发出爆裂的轰鸣,锁扣应声而断。
门内的火光如活物般倒卷而出,凌子风被热浪掀得踉跄,却看见最深处的火海里,十二岁的苏妤正死死攥着门闩,门外用蓝裙子角扫过地面的,是更小的自己——不,是苏妤的妹妹。
小女孩的手掌拍在门板上,留下带血的印子,哭喊声穿透二十年的岁月,刺得凌子风耳膜生疼。
够了!他吼道,破妄之眼的金纹突然暴涨。
藤蔓在火中发出哀鸣,主根从苏妤意识深处被连根拔起。
现实世界里,苏妤脖颈的黑纹瞬间褪去,她猛然睁眼,泪如雨下,本能地扑入凌子风怀中,哽咽声混着抽噎:对不......
凌子风的右眼突然刺痛。
他看见金纹如逆水的鱼,顺着血管往太阳穴钻。
一段记忆在脑海里翻涌——五岁前的自己,和妹妹在祠堂前玩石子,妹妹说哥哥要永远保护我,他答。
可等金纹消退,这段画面竟像被橡皮擦过的纸,只剩模糊的光影。
沙丘上的藤娘发出尖啸,身影逐渐淡去。
断枝僧的扫帚地落地,他整个人化为一捧灰烬,风卷着灰掠过凌子风发梢,最后一粒落在苏妤手背。
苏妤的泪水浸湿了凌子风的衣襟。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角,喃喃声混着夜风吹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