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剑留人间（2/2）

当远远望见那片清蒙蒙的混沌界域，感受到那源自本源池的、浩瀚而亲切的剑道召唤时，许多剑修当场泪流满面，朝着界域方向顶礼膜拜。

“快看！池壁上的经文！那就是《九天剑经》！”有目力极佳的剑修，透过星垒防御阵法的光幕，隐约看到了本源池壁上的字符，激动得浑身发抖。

“剑在，道在……帝君之意，是让我等持剑之人，永不放弃心中之道啊！”一位失去宗门的孤寡剑修，抚摸着怀中残破的长剑，喃喃自语，灰暗的眼神重新亮起光芒。

在凌轩等人制定的规则下，第一批经过筛选、心性资质俱佳的剑修，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被允许进入新生界域，靠近那剑道本源池。

第一个踏入池畔的，是一名来自偏远星域、名为“韩铁”的年轻剑修。他资质平庸，所在的宗门早已在归墟之乱中覆灭，他凭借一股狠劲和运气才活到现在。

站在池边，看着池水中倒映的万千剑理，感受着池壁上《九天剑经》散发出的无上道韵，他身躯剧烈颤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将心神沉入其中。

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贯穿星海的剑光，看到了叶云持剑纵横、开天辟地的模糊景象，无数关于剑道基础、运劲法门、意境领悟的玄奥知识，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他的识海，与他原本粗糙的剑法相互印证、融合。

一天，两天……

当韩铁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精光四射，周身剑气凝实了数倍不止！他原本卡在瓶颈多年的修为，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剑该这么使！”他激动地拔出自己的铁剑，随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虽远不及经文中描述的那般毁天灭地，却比他之前最强的一剑，精妙了何止十倍！

这一幕，极大地鼓舞了后方等待的无数剑修。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本源池畔悟道。有人顿悟剑意，实力暴涨；有人勘破瓶颈，境界突破；更有人从经文中领悟出适合自己的独特剑路……奇迹，在这方新生的界域中，不断上演。

一个属于剑的黄金时代，在这废墟与新生交织的背景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轰然开启！

然而，变革必然伴随着动荡。

叶云留下完整剑道传承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相对而言）湖面的巨石，在仙界高层引发了远比下层更剧烈的震动与波澜。

仙界，琉璃天域，万剑仙宗祖地。

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古朴石殿内，数位气息渊深、周身剑意引而不发的老者齐聚一堂。他们正是万剑仙宗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

“《九天剑经》……完整的帝君传承……竟就这般公之于众？”一位红脸长老语气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此等无上剑典，应该由吾等正统剑道大宗执掌，悉心遴选传人，方能不负帝君绝学！如今鱼龙混杂，岂非玷污剑道？”

“不错！”另一位面容冷峻的长老接口，“剑道本源池，乃无上圣地，岂容那些来历不明、根基浅薄之辈随意沾染？当由吾等仙界各大剑宗共管，立下严规，非绝世天才、名门之后不可入内！”

并非所有长老都持此观点。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缓缓开口：“凌轩道友已代帝君立下规矩，引导星海剑修有序悟道。帝君遗愿乃是‘人人如龙’，吾等若行垄断之事，岂非违背帝君本心？与那归墟恶念，又有何本质区别？”

“哼，迂腐！”红脸长老冷哼，“帝君舍身，其道珍贵无比！若被奸邪之辈所得，祸乱星海，届时谁来承担？此非私心，乃是为了大局！”

类似的争论，在仙界其他几个顶尖剑道大派、乃至一些古老世家内部，同样上演着。利益的重新分配，话语权的争夺，对“正统”的坚持，以及对帝君遗愿不同理解的冲突，使得平静了无数年的仙界暗流汹涌。

终于，在某些势力的默许甚至推动下，一支由三大剑宗、两大古世家联合组成的“仙使”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越星门，抵达了万剑星垒之外。

为首的，正是万剑仙宗那位红脸长老，名为烈阳剑尊，以及古世家澹台一族的代表，一位神色倨傲的中年美妇，澹台明玉。

他们的到来，并未按照礼仪先行通报，而是直接以强大的气势迫近星垒防线，声音透过阵法，传遍四方：

“吾等奉仙界诸宗盟约而来！叶云帝君乃吾仙界前辈，其遗留之剑道本源池，关乎星海未来，兹事体大，不可儿戏！当由仙界与星海共组‘剑池监理会’，共议准入之规，遴选贤才，以正剑道，以免帝君绝学蒙尘！”

声音隆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星垒之内，气氛瞬间紧绷。

凌轩面色阴沉，一步踏出，皇级剑域毫不掩饰地展开，与对方的气势悍然相撞：“帝君剑道，泽被苍生，乃为‘人人如龙’！尔等欲立高墙，设门槛，是为私心，违背帝君遗志！此地由吾等镇守，规矩已立，不劳仙界‘监理’！”

泠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凌轩身侧，太阴月轮清辉洒落，冰寒剑意锁定对方。星玄子则躲在后方，胖脸上满是警惕，手中扣住了几枚古符。

“凌轩小友，莫要自误！”烈阳剑尊声如洪钟，“帝君传承，非你一力可担！若因你之固执，导致剑道传承出差池，你担待得起吗？”

“担不担得起，试过便知！”凌轩寸步不让，斩天剑虽已不在，但他自身的剑意经过连日感悟，愈发精纯凌厉，“欲坏帝君规矩者，先问过凌某手中之剑！”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紧张关头，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化，发生了。

那沉寂的、融合了天道意志的“界心”，似乎被外界的争执与试图垄断剑道的意念所触动，忽然轻轻一震。

一道温和却无可抗拒的意志，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掠过整个新生界域，掠过万剑星垒，也掠过了那支仙界来的“仙使”队伍。

在这道意志扫过的瞬间，烈阳剑尊、澹台明玉等人骇然发现，他们体内运转的仙元、凝聚的剑意，竟骤然凝滞了刹那！并非被压制，而是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审视”过，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油然而生。

同时，所有正在剑道本源池旁悟道的剑修，无论修为高低，都在同一时间，于心神中接收到了一道清晰的信息——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的意念传达：

“剑池之畔，唯问剑心。”

“持争权夺利、垄断传承之念者，剑心蒙尘，永不得近。”

“持守护、问道、自强之念者，皆可入内，参悟剑理。”

意念落下，那剑道本源池的清光似乎更加澄澈了几分。

烈阳剑尊、澹台明玉等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排斥力场以本源池为中心扩散开来，他们若强行靠近，恐怕立刻就会遭到整个新生界域法则的反噬！

天道意志，或者说，是叶云留下的后手与天道融合后形成的界心规则，直接做出了裁决！

“这……这是……”烈阳剑尊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在天道与帝君共同立下的规则面前，任何私心与权势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凌轩、泠月等人则是精神大振！

“谨遵帝君法旨！谨遵天道规则！”凌轩朝着界心方向，再次郑重行礼。

他知道，帝君虽看似化身界心，但其留下的意志与规则，仍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他牺牲一切开辟的天地，守护着他“人人如龙”的宏愿。

仙使队伍铩羽而归，灰头土脸。消息传回仙界，再次引发巨大波澜，但这一次，那些暗流与争议，在绝对的规则面前，不得不暂时平息下去。

至少，明面上，再无人敢公然提出垄断剑道本源池。

阻碍既去，通往剑道黄金时代的道路，彻底铺平。

星海各处，无数剑修如同朝圣般，从四面八方向着万剑星垒汇聚。他们之中，有宗门子弟，有散修野狐，有垂垂老矣的求道者，也有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无论出身，无论过往，只要心怀对剑的真诚与向道之心，皆可踏入那方圣地，在池畔寻求属于自己的剑道。

新生界域之外，万剑星垒日益宏伟，逐渐发展成为星海中最繁华、最具有活力的剑修聚集地。

坊市、论剑台、悟道崖……各种设施拔地而起。每日都有新的剑法被创出，每日都有剑修突破瓶颈，每日都有关于剑理的激烈辩论。

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在这片曾经被死亡和寂灭笼罩的星域，蓬勃生长。

凌轩、泠月、星玄子等人，成为了这片圣地的实际管理者与守护者。他们在修炼之余，将大量精力投入到维持秩序、引导后来者之中。

凌轩的剑域在无数次的论剑与守护中，愈发凝练浩瀚；泠月的太阴剑意，在守护与感悟中，多了一份包容与坚韧；就连星玄子，似乎也被这氛围感染，开始真正沉下心来钻研阵法与剑道的结合。

这一日，黄昏。

凌轩独自一人，站在星垒最高的了望台上，俯瞰着下方灯火初上、剑气冲霄的繁华景象，望着远处混沌界域中那永恒散放着清光的剑道本源池。

池壁之上，“剑在，道在”四个大字，在暮色中依旧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白衣执剑的身影，屹立于归墟之前，最终化身为光，开辟天地。

凌轩缓缓抬起手，虚握，仿佛握住了无形的剑柄。

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晚风，带着无尽的追忆与坚定的信念：

“帝君，您看见了吗？”

“您的剑，已留在了人间。”

“您的道，正在星海传承。”

“您开辟的这个世界……很好。”

远处，剑道本源池中，清光微漾，仿佛传来一声无声的、欣慰的叹息。

而在那池水的最深处，那柄沉入其中的斩天剑投影，以及那枚融合了天道的界心，依旧在静静地、永恒地守护着这一切。

剑在，道在。

希望，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