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渊锁钥(2/2)
一碟咸花生、一碟酱豆,还有一壶最便宜的“烧刀子”,他却没动筷子,只是假装擦桌子,眼神如同最警觉的狸猫,死死盯着酒肆中央的那一桌。
那
一桌坐着三名戍卫军,都穿着制式的棕色皮甲,皮甲上沾着尘土和细小的刮痕,显然刚从巡逻回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满脸络腮胡,眼如铜铃,敞开的领口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上面还有
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锁骨延伸到小腹——那是被妖兽利爪抓伤的痕迹。他正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什么,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周围的喧闹。
此人正是戍卫军负责寒渊裂谷西侧防务的偏将,赵莽。
“哈哈!痛快!再来三坛‘烈火烧’!”赵莽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乱跳,酒液溅出来,洒在他的络腮胡上。他对着店小二吼道,语气里满是粗豪。
“赵头儿海量!小弟佩服!”旁边一个瘦高个仙兵连忙给他倒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上次您徒手打死那只‘冰牙兽’,兄弟们到现在还在传呢!”
“海量个屁!”赵莽打了个酒嗝,抓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他抹了把胡子,语气突然烦躁起来,“他娘的!守着那寒渊裂谷,天天闻着地缝里冒出来的阴风,骨头缝都发凉!俸禄没涨过一文,破事倒一堆!上头还三天两头催‘裂谷配额’,催命呢!那鬼地方除了石头就是冰渣子,哪来的配额!”
云逸的心脏猛地一跳——裂谷配额!他强压着激动,端起酒碗,装作漫不经心地凑了过去,脸上堆起最殷勤的笑容:“几位军爷,瞧您几位聊得热闹,小弟刚来丹楼,没认识几个人,看您几位气度不凡,想敬您一杯,不知可否赏脸?”
赵莽斜睨了他一眼,见他穿着破旧的丹徒袍,看起来不起眼,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哪来的小崽子,别扫爷的兴!”
云逸脸上的笑容不变,反而往前凑了半步,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
一个淡绿色的玉瓶。玉瓶小巧玲珑,上面刻着细小的缠枝花纹,他拔掉瓶塞,
一股醇厚的果香瞬间弥漫开来——不是劣质仙酿的辛辣,而是带着百种鲜果的清甜,还混着一丝淡淡的灵气,瞬间压过了满屋子的劣酒气味。
“军爷息怒!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别跟我一般见识。”云逸把玉瓶轻轻推到赵莽面前,声音压得更低,“这是小弟家乡特酿的‘百果仙露’,用百种灵果发酵了百年,数量不多,孝敬您尝尝鲜,就当……给您赔罪,交个朋友?”
那醉人的香气瞬间勾住了赵莽的鼻子。他狐疑地看了云逸一眼,又贪婪地嗅了嗅,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一把抓过玉瓶,拔掉塞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唔——!”赵莽的眼睛猛地瞪圆,原本烦躁的表情瞬间被惊喜取代!那仙露入口甘醇,带着一丝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不仅驱散了酒意,连带着守在寒渊染上的阴寒都消散了不少!他砸吧砸吧嘴,又喝了一口,才长叹一声:“好酒!他娘的!比天庭御酒还顺溜!”
“军爷喜欢就好!”云逸心中暗喜,连忙又掏出两瓶,递了过去,“小弟特意多备了些,知道军爷辛苦,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赵莽哈哈大笑,一把搂住云逸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云逸勒得喘不过气:“痛快!你小子会来事!来,坐这儿,陪爷喝几杯!”他大手一挥,让瘦高个仙兵给云逸腾了个位置,亲自倒了一碗“烈火烧”,推到云逸面前。
云逸看着那碗辛辣刺喉的劣酒,心里叫苦,脸上却堆满笑容:“谢军爷!”他端起酒碗,强忍着喉咙的抗拒,仰头灌了下去——酒液如同刀子般割过喉咙,呛得他眼泪直流,却死死憋着没咳出来,只是用力拍了拍胸口,装作“爽快”的样子。
“好!够意思!”赵莽看得高兴,又给云逸满上。几碗烈酒下肚,加上“百果仙露”的后劲,赵莽的话匣子彻底打开,舌头也开始打卷。
“兄弟!你是不知道……哥哥我有多苦!”赵莽搂着云逸的肩膀,喷着酒气,另一只手比划着,“那寒渊裂谷……冷!真他娘的冷!阴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能掉一层皮!还有那里面的‘噬魂冥蛟’,你听说过没?几百丈长,浑身是冰鳞,一口寒气喷出来,金仙都能冻成冰雕!”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上次我手下一个兄弟,去捡掉在裂谷边的罗盘,刚靠近两步,一股寒气就过来了——你猜怎么着?人瞬间就成了冰坨,一碰就碎,连魂都没剩下!”
云逸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又给赵莽倒了些“百果仙露”,语气带着崇拜:“军爷神威!那等凶物,在您面前肯定不敢造次!”
“造次?”赵莽嗤笑
一声,又灌了口仙露,眼神迷离,“它倒想!那畜生被地脉锁链锁着呢,平时缩在谷底睡大觉,只要不招惹它,倒也安生。不过……”他突然凑近云逸,声音压得更低,带着
一丝神秘,“每百年,裂谷地脉潮汐会弱一次,锁链会松动,那时候它就会醒!醒了就暴躁得很,天王老子都不敢下去!”
“百年?”云逸心中一动,装作好奇地问,“那下次……什么时候会松动?”
赵莽掰着粗短的手指头,沾着酒在桌上画了几道杠,又擦掉一道,含糊地算了半天:“快了……还有……八十九天!对!八十九天!那天是月黑风高,地脉潮汐最弱,裂谷会短暂开启,也是取‘寒髓’的最佳时机……呃!”他猛地打了个酒嗝,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警惕地看了云逸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寒髓!云逸的心脏狂跳——这一定是地脉灵乳的伴生物,甚至可能就是地脉灵乳的别称!他连忙装作茫然的样子,挠了挠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新鲜,军爷您见多识广,我听着好奇!那‘寒髓’是啥宝贝啊?能卖不少仙晶吧?”
“宝贝?哼!”赵莽撇撇嘴,又灌了口酒,借着酒劲嘟囔起来,“屁的宝贝!冻死人的玩意儿!是上头点名要的‘配额’!每次开启,就那么点产量,还得拿命去拼!我手下的兄弟,折在里面的还少吗?李魁那老小子……还三天两头来催,催命啊!”
李魁!果然是他!
云逸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又不动声色地灌了赵莽几杯,直到他彻底醉倒,趴在桌上鼾声如雷,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八十九天……冥蛟……配额……李魁别催了……”,云逸才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小心地将剩下的“百果仙露”塞进赵莽怀里,又丢下几块仙晶结账,压低帽檐,迅速离开了醉仙居——这里人多眼杂,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 计划:斩断爪牙
熔炉司的休息室里,墨尘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听着云逸的详细汇报,眼中寒光闪烁。
“八十九天……噬魂冥蛟……地脉潮汐……李魁通过赵莽控制裂谷配额……”他低声重复着关键信息,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节奏缓慢而坚定,大脑在飞速运转——八十九天,看似紧迫,却足够他布局;噬魂冥蛟虽凶,却有地脉锁链束缚,只要找对时机,未必不能避开;而李魁与赵莽的勾结,正是他可以利用的破绽。
“墨哥,时间太紧了!”云逸脸上带着焦虑,还有一丝后怕,“那噬魂冥蛟听起来太吓人了,而且李魁盯得那么紧,戍卫军的哨卡又多,我们怎么才能进裂谷?”
墨尘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时间是紧,但并非无解。李魁想用戍卫军和冥蛟当锁,把寒渊裂谷封死?那我就先斩断他的爪子!”
他看向云逸,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云逸,接下来你要做两件事。”
“第一,盯死赵莽!”墨尘的声音压得很低,“摸清他的日常行踪——每天什么时候去裂谷巡查,喜欢去哪家酒肆,有没有贪财、好色的弱点,还有他和李魁交接的具体时间、地点!我要知道,李魁是怎么通过他控制‘裂谷配额’的,他们之间有没有猫腻,比如私吞配额、收受贿赂!”
“第二,”墨尘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带着一丝森然寒意,“查清楚戍卫军下一次‘裂谷配额’的交接时间和地点!李魁从寒渊裂谷拿走的‘配额’,一定和蟠桃母树的本源有关,他吞下去的东西,我要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云逸看着墨尘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冷静——明明浑身是伤,却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随时可能出鞘,劈开眼前的黑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立刻握紧拳头,用力点头:“墨哥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查清楚!”
墨尘缓缓闭上眼,不再言语。休息室外,熔炉司深处传来的轰鸣声永不停歇,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如同战鼓,在寂静的深渊之上,为即将到来的较量,敲响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