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蜀道风雪（2/2）
“好一个陈叔至！好一群白毦兵！刘备…倒是养了一条好狗！一把好刀！”
谋士程昱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
“大王，关羽未死，实乃心腹大患！此人睚眦必报，此番荆州之败，必深恨孙吴！而刘备痛失荆州，焉能不怒？此二虎相争之局已成！于我大魏，实乃天赐良机！”
贾诩如同石雕般坐在角落阴影里，声音平淡无波。
“关羽虽活，然身负重伤，威名已损。荆州新得，孙权、吕蒙正志得意满，必不容蜀汉喘息。
刘备痛失根基，又添关羽重伤之恨，其怒必如烈火燎原。大王只需坐观荆襄烽烟再起，待其两败俱伤…”
曹操脸上的怒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老狐般的算计。
他缓缓靠回锦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那份洛阳密报，目光落在“陈到”和“白毦兵”几个字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陈叔至…此子，竟有搅动乾坤之能？传令校事府，孤要此子所有底细！孤倒要看看，刘备从哪个石头缝里…又蹦出这么个…！”
暖阁内，炭火噼啪，暗流汹涌。
东吴武昌，吴王行宫。
庆功的盛宴尚未完全散去，丝竹管弦的余音还在雕梁画栋间萦绕，美酒的醇香与佳肴的馥郁弥漫在空气中。
巨大的“荆州大捷”帛书高悬殿中，金钩铁画的字迹在宫灯照耀下熠熠生辉。
吴主孙权高踞主位，面如冠玉，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潮红，正举杯接受群臣的恭贺。
吕蒙身着崭新的大都督袍服，虽面带病容，但精神矍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功成名就的喜悦。
陆逊、朱然、潘璋等将分坐两侧，人人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
糜芳、傅士仁作为“功臣”，也坐在下首，神情却带着几分忐忑和谄媚。
“诸公！”
孙权意气风发。
“此番荆襄大捷，赖子明（吕蒙）运筹帷幄，伯言（陆逊）奇谋定策，诸将用命！一举克复荆州，剪除关羽此獠！实乃我江东前所未有之伟业！当浮一大白！”
他举杯，一饮而尽。
“大王洪福！大都督神威！”
群臣齐声应和，气氛热烈。
吕蒙抚须微笑，正待谦逊几句。
突然！
“报——！！！”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歪斜的传令兵，如同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冲入大殿。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高举着一份沾满泥污血渍的军报，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大都督！不好了！关羽…关羽未死！！”
“什么？！”
“胡说八道！”
“不可能！”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笑容僵在脸上，酒杯坠地声、惊呼声、质疑声响成一片！
孙权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变得一片铁青！
他手中的金樽“当啷”一声掉在案几上，酒液溅湿了华贵的王袍。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死死盯着那传令兵：“混账！你说什么？！关羽首级何在？！”
吕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张僵硬的面具。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竟隐隐渗出血丝！
陆逊手中的酒杯无声滑落，摔得粉碎。
他清俊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平静，眼神剧烈闪烁，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关羽活着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江东倾尽全力、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完美胜利”，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传令兵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是…是蜀将陈到！白毦兵督陈到！率数百残兵…于章乡…章乡死地杀出！突破朱将军、潘将军数万大军…硬生生…硬生生将关羽抢走了！
赵…赵云、魏延接应…现已…现已遁入上庸！潘璋将军…潘璋将军他…还被那陈到掷刀伤了面门…”
“噗——！”
吕蒙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猩红的血点溅射在面前精美的食案和崭新的都督袍服上，触目惊心！
他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都督！”
“子明！”
近侍和将领们惊恐地扑上搀扶。
孙权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又由煞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眼前金星乱冒！
他死死抓住案几边缘，指节捏得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食案！
“哗啦——！”
精美的器皿、佳肴、美酒碎了一地！
“废物！！”
孙权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和刻骨的怨毒，响彻整个死寂的大殿。
“数万大军！重重围困！竟让几百残兵把煮熟的鸭子抢走了？！朱然！潘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刮过瘫软在地的朱然和捂着脸、面色惨白的潘璋。
最后死死钉在面无人色、抖成一团的糜芳和傅士仁身上！
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迁怒！
“陈到！白毦兵！”
孙权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孤要此子的人头！传令！江东境内！悬赏万金！取陈到首级者，封侯！！”
他猛地转向被扶起、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吕蒙，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
“子明！给孤调兵！调集所有能调之兵！封锁江面！给孤搜！绝不能让关羽活着回到成都！绝不能让那陈到…活着离开荆襄地界！”
庆功的盛宴，瞬间变成了丧钟的序曲。
巨大的“荆州大捷”帛书在宫灯下依旧闪耀，此刻却充满了讽刺。
丝竹早已停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酒臭和令人窒息的恐惧。
孙权狂怒的咆哮在殿内回荡，预示着江东即将面临的、比失去荆州更为凶险的惊涛骇浪。
一个活着的、仇恨滔天的武圣关羽，和一个用数百条命就撕碎了他们胜利美梦的…
白毦督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