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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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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到手下的七十多号兵,缩着脖子,呵着白气,在营地边缘新划出的空地上站得歪七扭八。

新野的冬日寒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他们眼神里的麻木和畏缩,比寒风更刺骨。

牛二的伤好了大半,拄着根削尖的木棍站在队列里,眼神阴沉地瞟着陈到。

“都站直了!”

陈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铁砧般的冷硬,穿透风声。

“脚并拢!脚跟贴脚跟!肩膀向后!目视前方!不是看天,不是看地!看前面那颗歪脖子树的树梢!”

士兵们稀稀拉拉地挪动,抱怨声嗡嗡响起。

“娘的,冻死个人,练这劳什子……”

“站得像个木桩子,能当饭吃?能挡刀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老子脚底板冰凉!”

牛二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故意把重心放在好腿上,身子歪得更厉害。

陈到充耳不闻。

他走到牛二面前,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牛二,站直。”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牛二梗着脖子,纹丝不动,眼神挑衅:“腿没好利索,军侯大人体谅则个?”

陈到没说话,突然闪电般出手,不是打人,而是用刀鞘末端精准地一戳牛二那条伤腿膝盖后方的软筋!

“哎哟!”

牛二猝不及防,伤腿一软,差点跪倒,全靠木棍撑住。

剧痛和羞辱让他瞬间红了眼:“你他娘的……”

“腿没好?”

陈到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

“那就单腿站着!直到军令能入耳为止!李狗儿!”

“在!”李狗儿一个激灵。

“看着他!敢动一下,或者那条好腿弯了,晚饭就别吃了!”

“诺!”李狗儿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到牛二旁边。

陈到扫视全场,目光所及,嗡嗡声瞬间死寂。

连牛二都咬着牙,用那条好腿死死钉在地上,另一条伤腿悬着,额头青筋暴起,却不敢再动分毫。

“记住!”

陈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进每个人耳朵里,

“从今天起,我的话,就是规矩!站,有站相!行,有行伍!练的不是花架子,是保命的骨头!是砍人的力气!是让敌人看一眼,就腿肚子转筋的杀气!”

他不再废话,亲自示范最基础的站姿。

腰背挺直如枪,双腿并拢如桩,目光平视如鹰。

寒风卷过,衣袂猎猎作响,身形却纹丝不动,像一尊铁铸的雕像。

那份沉稳和力量感,让习惯了散漫的老兵油子们心头莫名一颤。

练兵,枯燥得如同嚼蜡。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遍遍枯燥到极致的重复。

“一!二!一!”

“抬腿!踏地!要齐!要响!”

“手臂摆动!幅度一样!一!二!一!”

陈到像一块不知疲倦的铁砧,在队伍中来回走动,吼声嘶哑。

刀鞘成了他延伸的手臂,哪个动作变形,立刻就是一记不轻不重的敲打,不伤筋骨,却痛得钻心,提醒你错误的位置。

汗水混着寒风,在士兵们脸上冻成冰碴,又融化流下。

脚底板在冻硬的土地上反复抬起、踏下,麻木又刺痛。

最初几天,怨声载道,骂娘声不绝。

牛二成了“单腿站”的常客,被冻得嘴唇发紫,看向陈到的眼神淬了毒。

连李狗儿都觉得陈到在瞎折腾。

队列?能当阵型使?整齐踏步?能吓退曹军?

然而,变化在细微处悄然发生。

当士兵们渐渐习惯了那枯燥的节奏,当抬腿踏地的声音从最初的噼里啪啦变得沉闷整齐,当歪斜的肩膀在无数次敲打下被迫挺直……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开始在这些散兵游勇心中滋生。

第七天,清晨点卯。

李狗儿像往常一样扯着嗓子喊:“集合——!”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

但这一次,不同了。

士兵们不再是懒洋洋地拖着步子聚拢,而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虽然依旧带着冬日清晨的僵硬,却在靠近空地时,自然而然地开始调整步伐!

七十多双脚,踩在冻土上,发出了“咚…咚…咚…”相对整齐的闷响!

他们站定,虽然队列的直线依旧不那么完美,但那种无意识的、东倒西歪的松散感,消失了!

七十多双眼睛,虽然还带着疲惫,却下意识地望向了空地中央那个挺拔的身影,等待命令!

陈到站在队列前,看着这细微却本质的变化,冰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成了!纪律的种子,开始在这片冻土里,顶着寒风,倔强地冒出了芽尖!

体能训练是另一座炼狱。

“伏虎功!下去!腰背挺直!屁股不许撅起来!手臂撑住!”

陈到吼着,自己率先趴下,示范标准的俯卧撑,他称之为“伏虎功”。

士兵们龇牙咧嘴地跟着做,撑不了几个就手臂打颤,脸憋得通红。

“深蹲!脚跟不许离地!蹲下去!再起来!”

“绕营跑!跟上!不许掉队!喘不上气就用鼻子吸!”

没有器械,只有身体对抗自身重力。

陈到结合原主记忆和现代理念,制定了最简单也最残酷的循环:队列、伏虎功、深蹲、负重行军、绕营跑。

强度由低到高,循序渐进,但每一次都逼近极限。

哀嚎遍野。

牛二在一次负重行军中,故意摔了一跤,想偷懒。

陈到二话不说,解下自己的佩刀和水囊,塞进牛二怀里:“再加二十斤!走不完,晚饭取消!”

牛二看着陈到空着手,咬着牙继续走的背影,又看看怀里沉甸甸的刀和水囊,最终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疲惫像山一样压下来。

但奇怪的是,当士兵们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喘得像破风箱一样完成当天的训练量,瘫倒在冰冷的地上时,看着同样汗流浃背、却依旧挺直腰板站在那里的陈到,心里那点怨气,竟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取代。

是麻木?是认命?还是……一丝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军人的血性?

效果,在半个月后的一次小规模冲突中,猝不及防地显现。

一小股流窜的曹军溃兵,约四五十人,不知死活地摸到了新野外围,试图劫掠村庄,正好撞上陈到带队进行负重绕营跑训练。

士兵们正累得眼冒金星,猝然遇敌,瞬间有些慌乱。

“敌袭——!”哨兵尖利的叫声撕裂寒风。

“结阵!”

陈到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压下了骚动!

几乎成了本能!

七十多个疲惫不堪的士兵,在听到命令的刹那,身体快过脑子!

队列训练的肌肉记忆瞬间激活!

他们下意识地扔掉负重石块,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窝蜂涌上去,而是迅速靠拢!

虽然还有些混乱,但一个基本的、由长矛手在前、刀盾手在后的锥形防御阵型,竟在几息之间,歪歪扭扭地成型了!

动作比平时操练慢了半拍,但那份“结阵”的意识,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对面的曹军溃兵本是乌合之众,见对方遇袭不溃,反而迅速结阵,那略显生涩却透着森严的架势,让他们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

“稳住!”陈到站在阵型最前方,环首刀出鞘,刀尖直指敌群,“长矛!前刺!”

“喝!”

前排的长矛手,削尖的木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齐齐刺出!

动作整齐度远胜从前,带着一股狠劲儿!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那一片突然刺出的矛尖丛林,气势十足!

曹军前排的溃兵被这整齐的突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

“刀盾手!上前一步!护!”陈到再次下令。

后排的刀盾手向前踏出一步,努力将手中的“盾”架身前。

这一步踏出,整个阵型的气势陡然一凝!

溃兵头目一看对方阵型稳固,己方气势已泄,又见远处营寨方向似乎有烟尘扬起时:“风紧!扯呼!”

一声唿哨,几十个溃兵掉头就跑,比来时更快。

战斗……不,是遭遇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陈到的兵,一个没死,甚至没受伤。

只是被自己整齐的吼声和踏步惊退了几十个敌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看着敌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中简陋的武器和脚下刚刚结成的阵型,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涌起一股混杂着兴奋和后怕的热流。

“我们……我们把他们吓跑了?”一个年轻士兵喃喃道。

“是……是军侯的阵法!”另一个老兵看着陈到挺直的背影,眼神复杂。

牛二拄着木棍,喘着粗气,看着溃兵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陈到,那张刀疤脸上,第一次没了戾气,只剩下一种被震撼后的呆滞。

刚才结阵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也下意识地跟着做了!而且……

那种感觉,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李狗儿激动得满脸通红:“军侯!我们赢了!没死人!没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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