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胡同深院藏龙蛇（2/2）

江疏影接过竹管，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这是蛰龙司在北地最后的力量，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旧在坚守。

她又在“墨香斋”内室停留了片刻，与周老先生交换了一些关于大都局势、各方人物特征的细节，直到天色渐晚，才悄然离开。

走出翠微胡同，重新融入大街熙攘的人流，江疏影感觉自己的心境已然不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盲目摸索，虽然力量微薄，但至少找到了组织，明确了潜在的突破口和目标。

然而，她也深知，周老先生口中的“龙潭虎穴”绝非虚言。贺平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未知的敌友潜伏在暗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她没有直接回悦来客舍，而是依照记忆，向着贡院的方向走去。她要先去熟悉一下环境。贡院位于大都城东南隅，靠近文明门。远远望去，贡院建筑群规模宏大，青砖高墙，气象森严。虽然距离考试尚有一月，但贡院附近的客栈、书铺、茶肆已然热闹起来，随处可见穿着儒衫、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子身影，或踌躇满志，或面带忧色，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

江疏影在一家离贡院不远、名为“状元楼”的茶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慢啜饮，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视着楼下街道和对面贡院的大门。

她看到有士子因琐事争吵，有商人向士子兜售所谓的“考题秘籍”，有官员模样的车马在贡院门口短暂停留……在这看似平常的景象之下，她凭借谍者的敏锐，确实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比如，街角那个一直蹲着、看似无所事事的乞丐，眼神却过于灵活，不时扫视过往的士子；又比如，对面书铺里那个一直低头翻书的灰衣人，半个时辰都未曾换过姿势……

果然如周老先生所言，这里暗流涌动。

就在她凝神观察之际，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士子说笑着走了上来，其中一人声音清朗，正在评论时政：“……如今朝廷用人，重财赋而轻教化，长此以往，只怕根基不稳啊……”

江疏影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那为首的青年士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清傲之气，但衣着并不算华贵。他身旁几人似乎都以他为首。

那青年士子似乎察觉到江疏影的目光，也向她这边看来。四目相对，江疏影立刻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那青年士子却并未立刻移开目光，反而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才与同伴说笑着在邻桌坐下。

江疏影心中微凛，这士子看她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是错觉，还是……自己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

她不敢久留，放下茶钱，起身下楼，很快汇入街道的人流之中。

身后，茶肆二楼，那名青年士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他身旁一人低声笑道：“允明兄，看什么呢？莫非是看上那位小娘子了？虽戴着布巾，看身段气质，倒不像寻常人家。”

被称作允明的青年士子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只是端起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与探究。他并非好色之徒，只是那女子方才抬眼望来的瞬间，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冷静，与她那身寻常妇人的打扮，以及此刻身处贡院附近的环境，隐隐有种违和感。

“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心中暗道，但那个身影，却悄然留在了心底。

江疏影回到悦来客舍，关紧房门，仔细检查了房间内外，确认无人潜入或留下标记后，才稍稍放松。今日之行，收获与风险并存。找到了蛰龙司据点，明确了王恂和贡院两个方向，但也感受到了大都城内无处不在的监视感，甚至在贡院茶肆，似乎还引起了不明人物的注意。

前路依旧艰难，但脉络已逐渐清晰。她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如何接触王恂，如何利用贡院的混乱，同时还要时刻提防“拂林院”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宿敌——贺平。

这胡同深院，藏匿的不仅是蛰龙司的残存力量，更有无数蠢蠢欲动的龙蛇。而她这条过江的“执砚者”，能否在这潭深水中，搅动起属于自己的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