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宅白狐(2/2)
文远感激不尽:“婉清姐大恩,文远没齿难忘。待我学业有成,必定回来好生报答。”
婉清却摇头笑道:“恩公不必挂怀,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文远到省城后,考入师范学校。他天资聪颖,又刻苦用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期间,他常收到家乡来信,字迹娟秀,内容多是家中近况和乡里新闻,落款总是“宅中友人”。文远知道是婉清所写,心中倍感温暖。
三年后,文远以优异成绩毕业,婉清来信说已在县立小学为他谋得教职。文远欢喜不已,即刻收拾行装返乡。
回到林家村,文远发现老宅焕然一新,不仅修缮得整整齐齐,院里还种了许多花草,显得生机勃勃。更让他惊喜的是,书房里添了不少新书,都是近年来出版的新学着作。
当晚,婉清备了丰盛酒菜为文远接风。酒过三巡,文远看着灯下婉清清秀的侧脸,忽然道:“婉清姐,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我想与你结为夫妻,永世相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婉清闻言,手中酒杯微微一颤,良久才叹道:“恩公,人狐殊途,勉强结合恐遭天谴。我能伴你这些时日,已是缘分不浅。”
文远急道:“我不怕什么天谴!这些年来,我早已视你为知己挚爱,若是不能与你相守,功名利禄又有何意义?”
婉清低头不语,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最终她轻声道:“恩公若真有意,需答应我三件事。”
文远忙道:“莫说三件,三百件我也答应!”
婉清正色道:“第一,不得向外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第二,不得询问我的行踪往来;第三,不得心生猜疑,信我敬我。这三条若有一条违背,缘分便尽,永不相见。”
文远当即发誓遵守。于是两人择吉日拜堂成亲,虽无宾客,却情意深重。婚后生活甜蜜美满,婉相敬如宾。文远在小学教书兢兢业业,深受学生爱戴;婉清则在家相夫教子,闲时还帮邻里治病解难,深受乡人敬重。
一年后,婉清生下一子,取名林慕青。这孩子聪明伶俐,三岁能诵诗,五岁能作文,被乡人誉为神童。
然而好景不长,渐渐有风言风语传出。因婉清容貌数年不变,又鲜少在白天出门,有人猜测她是妖异。这些闲话传到文远耳中,起初他一笑置之,但听得多了,心里也不免泛起嘀咕。
这年夏天,县里新来个姓王的县长,是个留洋回来的新派人物,自称信奉科学,反对迷信。他到任不久就听说林文远家的奇事,便决心要查个明白。
一日,王县长亲自来到林家小学,找文远谈话。
“林先生,听说尊夫人从不在白日出门,可有此事?”王县长开门见山。
文远心中一惊,强作镇定道:“内人身体虚弱,畏光怕风,所以少见外人。”
王县长冷笑道:“恐怕不是吧?我听说尊夫人来历不明,容貌数年不变,乡里多有传言,说她是狐妖所化。林先生是读书人,当明事理,岂能与妖物同居?”
文远拂然不悦:“县长大人这是哪里话?内人只是性子安静,不喜交际罢了,怎可听信乡野谣传?”
王县长见文远不承认,便暗中派人监视林家,更是找来一个游方道士,声称能识妖捉怪。
这天文远放学回家,见一道士在自家门前转悠,心中不快,正要斥责,那道士却拦住他道:“先生宅中有妖气,若不早除,恐有大祸。”
文远冷哼道:“休得胡言,快快离开!”
道士却掏出一面铜镜,对着林家宅院一照,惊道:“好重的狐骚味!尊夫人定是狐精所化,先生若不信,可于端午正午时分看她是否现出原形!”
说罢,道士留下铜镜离去。文远本不信这些,但看着那面铜镜,心中疑云渐生。
端午前夜,文远辗转难眠。婉清察觉他心神不宁,柔声问道:“夫君可是有心事?”
文远支吾以对,婉清叹道:“可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还记得当初约法三章吗?信我敬我,不生猜疑。”
文远羞愧难当,连声道:“娘子多心了,我岂会疑你?”
然而第二天端午,文远还是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面铜镜。正午时分,他躲在窗外,偷偷向屋内照去。
镜中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婉清并非狐形,而是身后隐约有一条白狐虚影!就在这时,婉清突然转头,正好看见窗外的文远和他手中的铜镜。
四目相对,婉清眼中满是震惊与伤痛。
“你...终究还是疑我。”婉清凄然一笑,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文远扔下铜镜,冲进屋内,想要抱住妻子,却扑了个空。
“婉清!婉清!我错了!我不该疑你!”文远痛哭流涕。
婉清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如风中丝缕:“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我本欲与你白头偕老,奈何你终违誓言。慕青我会好生抚养,待他成年自会归来。你好自为之...”
说罢,婉清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衣衫和一枚白玉簪。
文远悔恨交加,四处寻找婉清下落,却杳无音信。儿子慕青也不知所踪。他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便辞去教职,闭门不出。
十年后的一个清晨,文远推开房门,发现门前站着个少年郎,模样与婉清有七分相似,手中捧着那枚白玉簪。
“父亲,母亲让我来见您。她已原谅您的过错,但人狐殊途,不能再续前缘。我如今学业有成,特来奉养父亲天年。”
文远老泪纵横,接过玉簪,知道这是婉清最后的慈悲。
后来文远与儿子相依为命,安度晚年。据说每逢月圆之夜,总能看到一只白狐在林家老宅附近徘徊,似在守护着什么。而文远至死都戴着那枚白玉簪,从未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