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告别渔村（2/2）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刺痛而酸涩。

他知道，岩恩就在那那紧闭的门后，恐惧地瑟瑟发抖。

他们因他而承受了这一切。

他没有能力补偿，甚至没有资格道歉。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对那碗鱼汤和冒险警告的感激，有对牵连他们的沉重愧疚，有对岩恩怨毒咒骂的理解，更有一种……仿佛要与世界上最后一丝微弱暖意彻底割裂的冰冷和孤独。

他站在原地，面朝高脚屋的方向，仅仅犹豫了一秒。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

他双膝一弯，竟是朝着那黑暗中的屋舍，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冰冷潮湿的泥土和石子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他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额头抵着地面，深深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言语。甚至可能没有任何人看见。

这个动作里，包含了他所能表达的全部：感谢那微不足道却重若生命的善意，道歉因自己而招致的灾祸与恐惧，以及……告别。

从此之后，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行走在无间地狱，与所有温暖和光明彻底绝缘。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也是欠下的。他只能带着这沉重的枷锁，走下去，直到复仇，或者毁灭。

一叩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软弱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冰冷和决绝。他迅速起身，甚至没有拍去膝盖上的泥土，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奔腾的湄公河岸，疾冲而去！

他的动作极快，脚步却放得极轻，利用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几个起落便已冲到河边。

这一次，他没有时间去寻找或制作更好的渡水工具。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河岸，迅速锁定了一段被河水冲上岸的、相对粗壮且浮力足够的枯木。他奋力将其推入水中，自己也毫不犹豫地扑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他，刺激得他伤口一阵紧缩的剧痛，但也让他更加清醒。他死死抱住那段枯木，借助它的浮力，调整好姿势，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黑暗的河岸。

高脚屋依旧沉寂在墨色的夜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远处的狗吠声似乎……停顿了一下？还是他的错觉？

不能再看了！走！

他猛地一蹬河岸，借助水流的力量，抱着枯木，瞬间被卷入湄公河中心湍急的主流之中！

强大的水流立刻裹挟着他，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向下游奔腾而去！速度极快，冰冷的河水不断拍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呛入他的口鼻。他只能死死抱住枯木，将头尽量抬高，奋力呼吸，同时拼命用双脚蹬水，调整方向，避免撞上河中潜藏的礁石。

身后的河岸，以及那片带给他短暂喘息、又带来沉重牵连和最终决绝的河湾，在黑暗中飞速地倒退、变小、最终彻底消失在转弯处的河道和浓重的夜色里。

只有湄公河永恒的咆哮，充斥着他的耳膜。

冰冷。孤独。前途未卜。

但他心中那团因仇恨和求生而燃烧的火焰，却在冰冷的河水中，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冰冷，也更加炽烈。

他像一颗投入激流的黑色石子，抱着唯一的浮木，向着更深、更远的黑暗，义无反顾地漂去。

告别了渔村。

告别了最后的微弱暖意。

从此，唯有深渊与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