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胡的“经验”（2/2）

老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只是在积蓄说话的力气。探照灯的光斑又一次扫过，短暂地照亮了他浑浊无神、布满皱纹的侧脸。

“听着，小子。”老胡的声音更加低沉，几乎贴着陈默的耳朵，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比你早来一年多。见过的，比你吃的馊饭还多。想在这里喘口气，就得记住几条。”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某种自然法则。

“第一，把你那点良心，那点道德，那点不好意思，全都他妈喂狗！”老胡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那玩意儿在这里，屁用没有，只会害死你！你骗不到钱，你就得挨饿，挨打，最后死得像条野狗！那些电话那头的人，是死是活，关你屁事？你可怜他们，谁可怜你？你爹你娘谁可怜？”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凿进陈默的认知里。抛弃良知，成为野兽，这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第二，”老胡继续道，声音里多了一丝诡异的算计，“要是实在骗不到钱…就想办法，让家里打钱。”

陈默一愣：“打钱？赎身？”

“赎个屁身！”老胡冷笑，“那也是个套！是园区另一条赚钱的路子！他们会帮你编故事，让你跟家里要钱，说是交培训费，说是工伤赔偿，说是打通关系提前释放…名目多了去了。反正，能榨一点是一点。”

陈默的心彻底凉了。连向家人求救，都是被设计好的骗局的一部分！

“虽然钱大部分进了园区的口袋，但只要你‘表现好’，能哄得家里不断打钱，你自己也能稍微好过点，至少少挨几顿打，多吃几口馊饭。”老胡的语气，仿佛在传授什么宝贵的经验。

“那…那最后呢？”陈默颤声问。

“最后？”老胡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虚无，“等家里榨干了，借不到钱了…或者你自己彻底没用了…那就该‘处理’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蕴含着无尽的恐怖。

“第三，”老胡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绝对，绝对，不要想逃跑！”

“我见过逃跑的。三个。一个触电网，当场焦了。一个跑进山里，三天后被抓回来，挑断脚筋，扔水牢里，烂死了。还有一个…”他吸了口冷气，似乎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场景，“…被隔壁园区的人抓到的，送回来领赏的时候，已经不像人了…最后怎么处理的都不知道，反正没了。”

“那高墙，那电网，那拿枪的，还有外面那比鬼还凶的山和林子…你跑不掉！百分之一万跑不掉！被抓回来，下场比直接死了还惨一万倍！”

他用最直接、最血腥的例子，彻底堵死了这条看似唯一的生路。

三条“经验”，每一条都通向绝望，每一条都在逼迫他放弃作为人的一切，彻底融入这架吃人的机器。

说完这些，老胡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倾诉欲，重新陷入了沉默，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梦呓。

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陈默躺在那里，浑身冰冷，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胡的“经验”，没有带来任何希望，反而像一把沉重的铁锤，将他更深地砸进了这无底深渊的底部。

良心…家人…逃跑…

所有可能的路，都被堵死了。

只剩下一条路——按照这里的规则，变成鬼，或者，变成死鬼。

绝望，如同最粘稠的沥青，缓缓将他吞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