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对王（2/2）
但是细想，这个问题，比原来的更好，甚至，更致命。
帕克若回答“有”，则坐实茱昂贝与极高威胁未知势力保持持续联络，性质远比一次性交易严重。
若回答“没有”，则与“朋友”之说自相矛盾，审讯可即刻以“欺瞒”定性终结。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帕克身上。
克鲁恩伯爵面沉如水，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仿佛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也绝不干涉。
帕克没有回避，他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并不柔软的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嘴角勾起。
“当然有啊。”说着，帕克掏出了一个造型极简通讯器放在面前的桌上：“我现在给诸位大人拨一个？放心，我开免提，随便你们溯源、分析。”
这句话，让会审厅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塞恩·费奇短暂的震惊之后，眼神从锐利变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深沉，他瞬间就明白了帕克的意图和这个回答的巨大分量。
原本，帕克如果说‘有’，审查就到此结束了，后面自然有高层接手处理，但是现在....
直接与地球联邦对话？
以什么身份？
谈什么？
在dt77\/70会战，那艘船多厉害，他作为贝欧尼克督统的心腹，心里比谁都清楚。
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授权和预料，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外交甚至军事冲突。
他，塞恩·费奇，一个小小名誉伯爵可不敢擅自做主。
但是不接， 就等于承认帝国在此事上的怯懦，承认一个脱离掌控的现实。
塞恩·费奇首次以郑重忌惮的眼神看向帕克，随后迅速内敛，思绪翻涌，想着应对方法。
哎.....他妈的，原本以为难缠的是克鲁恩，没想到是这个小鬼。
被套了。
倒是范伦铁恩，脸色铁青，厉声呵斥：“放肆！茱昂贝·帕克，你这是在公然威胁帝国审查团？”
克鲁恩伯爵抬起眼睛，金黄色的瞳孔看向范伦铁恩，“少将阁下。”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但清晰，沉重，瞬间压下了范伦铁恩的厉呵，让整个大厅的注意力强行转向了他。
伯爵依旧端坐着，姿态沉稳如山，但那双遗传自茱昂贝先祖的鹰眸中，已不见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茱昂贝血脉独有的凛然威仪。
“请注意你的措辞，威胁...这个词，太重。我的儿子，茱昂贝·帕克，茱昂贝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是在如实回答审查团提出的问题，并主动提出配合。”
“如果诸位有疑问，自可验证，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请先想清楚再说。”
范伦铁恩一时语塞，脸色由红转青，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在这程序至上的场合，克鲁恩的指责确实击中了要害。
费奇不敢做的事，他自然也不敢，只是他的军人思维直来直去，这种行为必然是对帝国最严重的挑衅和蔑视，如果他不站出来，那帝国岂不落了下风？
威严何在？
“咳！”
塞恩·费奇伯爵适时地轻咳一声，他抓住机会打断了这愈发危险的对峙氛围，随后看向克鲁恩，多了几分凝重：“克鲁恩伯爵，帕克少爷的提议，事关重大，已远超本次常规审查的范畴.....”
克鲁恩将目光转向费奇，微微颔首，语气也缓和了些许，但立场依旧坚定：“费奇伯爵，我明白。正因事关重大，茱昂贝才选择毫无保留。至于这个提议....”
他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帕克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帕克，收起你的通讯器。帝国事务，自有其法度与庄严流程，岂容儿戏？”
“是，父亲。”帕克应道，利落地收起了通讯器。
这句话，表面是训斥帕克，实则是给了审查团一个台阶下。
主要是克鲁恩也没想到帕克这小子竟然如此果断掏出‘王炸’，现在局势僵持，只能替审查团拒绝“当场通话”这个烫手山芋，维护帝国法度尊严。
但同时，也是告诉了审查团：联系方式，茱昂贝有。用不用，何时用，如何用，还轮不到审查团有资格决定。
当然，他们也不敢决定。
此番，既护住了帕克，避免了儿子因挑衅而遭受更严厉的指控，又将最终的决定权和责任，巧妙地推还给了审查团及其背后的帝国高层。
说完，克鲁恩不再看审查席，而是转向帕克，声音低沉却清晰：“坐好，审查尚未结束，保持仪态。”
帕克闻言，嘴角那抹翘起的弧度缓缓收敛，二郎腿也放了下来，重新坐直了身体。他脸上恢复了平静，但那双金黄色的眼眸深处，看向父亲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折服。
塞恩·费奇伯爵在克鲁恩给出台阶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细微的利弊。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克鲁恩和坐直的帕克，然后与另外三位审查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克鲁恩伯爵，帕克少爷，感谢参加此次会审，三个问题已毕。茱昂贝家族的‘毫无保留’，我们收到了。两位所有陈述，都将被如实记录，并即刻呈报皇帝陛下及内阁审议。”
他没有做出任何结论性评价，而是将决定权推向最高层，这是最稳妥也是唯一的选择。
踢皮球嘛~不会踢皮球，还当什么官儿？
他站起身，另外三人也随之起身。范伦铁恩脸色依旧难看，但迫于程序和费奇的权威，只能压抑着不满。
“在帝国最终裁定下达之前，茱昂贝自治领的一切对外通讯及军事调动，需接受帝国监察局的临时监管。二位，请回吧。近期不要离开迦太基，随时等候帝国的进一步通知。”
这是标准的软禁和监控措施，在意料之中。
说完，费奇不再多言，率先转身，拄着手杖向出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范伦铁恩等人紧随其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再次回响，渐行渐远。
回到车内，帕克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松弛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我们....是不是差点玩脱了？”
克鲁恩伯爵没有立刻回答，从储物盒中拿出一根柯拉西雪茄，不疾不徐地剪开、预热、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仿佛在回味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
片刻后，他才在氤氲的烟雾中看向帕克，脸上没有责备，反而带着赞许以及一丝复杂。
“不....帕克。”
克鲁恩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恰恰相反，你临机一动，直接打破了他们预设的棋局。”
“帝国不按套路出牌，企图用雷霆之势将我们压垮。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按原计划，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心虚，进而采取更激进的对话。”
“而你直接亮出底牌，反而让他们措手不及”。
“你把他们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东西，直接摆在了台面上。你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真相，却也给了他们一个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凝重：
“但是，帕克，你要记住。这张牌，可以亮，但却绝不能轻易打出去。有时候，别人知道你手里有牌，远比真正使用它要有效得多。
你今天的表现，胆大，果断，超出我的预期...非常不错。但切记，在按下终极按钮前，要多想一步，想到按下之后的第十步、第一百步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政治，尤其是与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博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陆翎阁下是我们强大的盟友，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为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能将选择抛给他。今天只是开始....我们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拖......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对陆翎阁下更有利。”
“帕克，”克鲁恩伯爵罕见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你成长了。”
感受到了这份沉重，帕克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郑重：
“明白了，父亲，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