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骨楼燃魂(2/2)
几卷质地粗糙、散发着淡淡阴寒之气的劣质冥纸散落在地上,纸面上隐约可见用暗红色液体书写的诡异符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冰冷的骨墙边,还倚靠着几个尚未完工的纸人胚子!
这些纸人用惨白的冥纸和细篾精心扎制而成,但脸上却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在幽暗的磷光映照下,散发着无声的恐怖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而在骨洞最深处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则悬挂着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古老琉璃瓶!
这些琉璃瓶质地浑浊不堪,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和陈年污渍,仿佛经历了无数个世纪的沧桑岁月。
最可怕的是,每个瓶子里都诡异地悬浮着一小团难以名状的……东西!那些东西在瓶中缓缓蠕动,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具有某种邪恶的生命力!
在这个阴森诡异的密室中,陈列着各式各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琉璃瓶。有的是不断扭曲、变幻着模糊痛苦人脸的灰黑色雾气,那些扭曲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在无声地哀嚎着,诉说着被禁锢的痛苦;有的是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胶状物,在瓶内缓缓蠕动,表面不时泛起令人作呕的黏腻光泽;有的则是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绿或惨白磷火,那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
无一例外,这些容器都散发着浓烈的、被强行禁锢的魂力波动和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这些,显然都是被残忍剥离、强行禁锢的魂魄本源!
在这众多诡异的容器中,有一个特殊的瓶子格外引人注目,它立即吸引了陈七童的全部注意力。
那瓶子里悬浮着的,既不是常见的雾气,也不是微弱的磷火,而是一小段......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精纯黑气的......暗红物质!
那些黑气如同有生命般在瓶中游走,时而凝聚时而扩散,而那黑气的气息......与瘸叔断臂处逸散的黑气,完全同源!
陈七童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瘸叔。
瘸叔的目光,也正死死盯着那个悬浮着他魂体本源物质的琉璃瓶,那只深潭般的独眼中,翻涌着刻骨的痛苦和难以言说的屈辱。
令人心惊的是,他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那层暗红覆盖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瓶中的本源。
老沙沙哑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死寂。他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飘到了那座巨大的颅骨灯台之后,宽大的袍袖拂过骨台,如同拂去尘埃般轻描淡写。
他指了指骨台前方地面——那里只有冰冷坚硬的骨板,没有任何可供坐卧之物,显然是要他们直接坐在坚硬的骨面上。
瘸叔沉默地、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走到骨台前,靠着冰冷的骨壁,缓缓坐倒在坚硬的骨板上。
他低着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只深潭独眼露出的部分,充满了死寂般的灰败,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离。断臂处逸散的黑气,似乎更加稀薄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消散。
陈七童也默默地走到瘸叔旁边,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冰冷的骨壁坐下。
坚硬的骨头硌得他生疼,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怀中的魂佩紧贴心口,纸马残魂印记的悸动和阿阴真灵烙印的微弱搏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共鸣,让他的心神更加不宁,仿佛预感到即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眼角的余光如刀锋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骨台上那盏燃烧着污浊暗红火焰的人皮灯碗。
那诡异的火焰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吞噬气息,每一次火舌的舔舐都让他的灵魂深处泛起阵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连骨髓都要被冻结。
老沙那双枯槁的青灰色手掌,如同干枯的树枝般从油腻发黑的袍袖中缓缓伸出。
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去碰触那盏散发着邪恶气息的人皮灯,而是转向了骨台旁边一个敞开的、同样由惨白骨骼精心打磨而成的骨匣。
那骨匣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在暗红火焰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骨匣内部,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块,它们如同干涸的血块般凝结在一起,表面还泛着诡异的油光。在这些血块之间,还混杂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质地细腻如香灰,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老沙那枯瘦如柴的手指,以令人心惊的熟练度捻起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那粉末在他指尖轻轻摩擦时,竟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让陈七童眉心印记骤然灼痛的气息。
这股气息直击灵魂深处,让他的魂魄都为之战栗——那是魂灯燃烧后残留的灰烬气息!与慧明师傅那盏破碎魂灯的气息,如出一辙!
这点...灰烬味儿...老沙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他那枯槁的手指不停地捻动着那撮灰白粉末。
两点幽绿的磷火透过兜帽的阴影,如同两条毒蛇般死死盯住陈七童,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肉体直达灵魂,...太淡了...还掺了别的东西...点不亮...我的灯...
他的手指缓缓移开,又精准地捻起一小块暗红色的碎屑。
那碎屑如同凝固的血块,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其中还混杂着暴戾的魂魄气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你的血...倒是...够新鲜...够...老沙的声音里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那两点磷火随着他的话语突然亮了一下,如同饿狼见到猎物时的眼神,可惜...魂太弱...点了...也烧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般随意地评判着,语气冰冷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最终,他那枯槁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缓缓抬起,越过瑟瑟发抖的陈七童,直指旁边气息萎靡、如同枯木般蜷缩着的瘸叔。
还是...老规矩...沙哑的声音在幽暗的骨洞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主宰生死的漠然与残酷,陈老三...你的...该...续上了...
瘸叔那佝偻的身躯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深不见底的独眼之中,原本如同死水般灰暗无光的眼神,在刹那间被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绝望所吞噬!
他的脖颈像是承受着千钧重担,一点一点地向上抬起,那张隐藏在破旧兜帽阴影下的惨白面容上,每一条皱纹都在痛苦地抽搐,干裂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要发出最后的呐喊,却终究只能化作一声低沉嘶哑的呜咽,那声音如同垂死的野兽在荒野中发出的最后哀鸣。
老沙对瘸叔的痛苦反应完全无动于衷。他那如同枯枝般干瘦的手指微微一动,对着骨洞内侧阴暗的角落轻轻一勾。
只听的一声破空轻响,那个盛放着瘸叔魂体本源物质的琉璃瓶——里面封存着一团不断蠕动的暗红色物质——就像被无形的傀儡线牵引着一般,稳稳当当地飞了过来,最终悬停在那盏燃烧着诡异暗红色火焰的人皮灯碗正上方。
老沙的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缓缓抬起,对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琉璃瓶...突然用力一握!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骨洞中格外刺耳!那浑浊的琉璃瓶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如同雨点般簌簌落下。
而瓶内那团蠕动的、散发着浓郁黑气的暗红色物质,在失去容器的束缚后,立刻暴露在空气中。它仿佛具有生命意识一般,开始疯狂地扭曲、挣扎,散发出瘸叔特有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荒原上经年累月积累的凶煞之气与生命本源的独特味道。
就在琉璃瓶碎裂的同一瞬间——的一声诡异颤鸣在骨台上响起!
那盏人皮灯碗中燃烧的污浊暗红色火焰,就像是嗅到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突然剧烈地翻腾暴涨!火焰的形状变得愈发扭曲狰狞,无数怨魂般的虚影在其中疯狂地嘶吼哀嚎!
一股强大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吸力,猛然从灯焰中心爆发出来!
嘶啦——!!!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骤然炸响!那声音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按在新鲜的油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只见那段暴露在外的、属于瘸叔的暗红色魂体本源物质,此刻正被那股来自人皮灯碗的恐怖吸力死死攫住!
那团暗红物质仿佛有生命般疯狂地扭曲、抽搐,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诡异的凸起,又迅速塌陷下去,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在这股超越常理的邪恶力量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显得如此徒劳!
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黑色气息,正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行从暗红物质中剥离出来!
这些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在虚空中形成一条条细密的黑色溪流,源源不断地朝着那盏污浊暗红的人皮灯碗汇聚而去!
每一缕黑气的流失,都伴随着瘸叔魂体本源的剧烈震颤,仿佛正在被抽筋剥皮!
呃啊——!!!
瘸叔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如此强烈,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哀鸣!
他佝偻的身躯猛地弓起,又像被抽掉脊椎的蛇一般剧烈蜷缩起来!
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那层原本稳定的暗红色覆盖物突然疯狂翻涌,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剧烈波动!隐约可见其核心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他的脸色在瞬息之间变得惨白透明,就像一张被漂白过的羊皮纸!
那只独眼中的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瞳孔不断放大,最后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黑洞,里面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生命被强行抽离的绝望!
原本就枯瘦的面容此刻更是迅速凹陷下去,皮肤下似乎连最后一丝血肉都被抽干了!
那盏污浊的暗红灯碗在吸收了瘸叔魂体本源的黑气后,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原本就诡异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倍有余,火舌疯狂舔舐着虚空!火焰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粘稠,几乎要凝结成实质,中心那丝若隐若现的暗金色光芒也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气息!
一股比先前更加冰冷、更加暴虐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整个骨洞!这股气息中蕴含着某种超越常理的恐怖威压,仿佛能够焚尽世间一切魂魄!
整个骨洞内壁镶嵌的无数骷髅头齐齐震颤!那些燃烧着幽绿磷火的眼窝中,火光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剧烈摇曳,瞬间黯淡了大半,就像被狂风吹拂的烛火!
更诡异的是,这些骷髅头竟然不约而同地微微偏转,似乎是在本能地躲避着什么,就连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骸骨都表现出了恐惧的反应!
陈七童瘫坐在冰冷的骨板上,刺骨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渗入体内!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万丈冰窟的最深处!
他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瘸叔在自己面前承受着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万倍的酷刑!看着那维系着瘸叔残存性命的最后一点魂体本源,被那盏邪恶至极的人皮灯碗贪婪地吞噬、消化!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在他胸中炸开,混合着撕心裂肺的悲痛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这些情绪如同剧毒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
他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要阻止这场残忍的吞噬!但那股从诡异灯焰中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般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怀中的魂佩正在剧烈地震颤着,纸马残魂印记发出无声的恐惧尖啸,那凄厉的波动几乎要撕裂他的识海,而阿阴的真灵烙印也在传递着微弱却持续的不安情绪!
嗬......嗬......
瘸叔的惨嚎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蜷缩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断臂处那些诡异覆盖物的剧烈翻腾,那些黑色的物质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而他的生命气息也随之进一步萎靡。
那只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骨台上那盏正在吞噬着他本源的灯焰,眼神涣散而空洞,充满了被彻底榨干的绝望,就像一条被抽干了水的鱼。
老沙那枯槁如干尸般的身影静静立在颅骨灯台之后,宽大的黑色袍袖低垂着,在幽暗的光线下投下诡异的阴影。
兜帽的阴影下,那两点幽绿的磷火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正以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着灯焰吞噬的全过程,就像在欣赏一场早已看腻的乏味进食表演。
直到那一段暗红的魂体本源物质被彻底抽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那盏诡异的灯焰才缓缓恢复了之前相对的燃烧状态,但那跳动的火苗中依然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
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宣判:
这点油......够烧......三天......
他那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缓缓移动着,就像一道索命的符咒,最终......落在了瘫坐在瘸叔旁边、浑身冰冷如坠冰窖、眼中燃烧着愤怒与恐惧的陈七童身上。
那两点幽绿的磷火,在陈七童眉心那点还残留着心灯余温的印记上,停留了许久许久,仿佛在审视着什么。沙哑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古怪的、近乎叹息的......玩味:
至于......你......
这点......烧剩下的......灰烬味儿......
虽然......点不亮灯......
但......留着......
说不定......哪天......
还能......引点......别的......东西......出来......
那意味深长的尾音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却像毒蛇般钻进了每个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