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丢将失物平地原(1/2)
秋意已深,平地原的草色彻底褪成枯褐,风卷着碎叶掠过壕沟,在交错的尖刺间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龙弈站在望楼上,扶着被风蚀得发乌的木栏,目光死死盯着西北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压得极低,黑沉沉的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沉甸甸地坠在山尖上,仿佛随时会倾轧下来。
“统领,秦军动了。”
赵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手里捏着情报兵刚送来的字条,纸页被风刮得簌簌作响,边角卷成了筒状,“八万主力已分三路出黑林口,中路是秦将赵破的亲卫精锐,左右两翼各配五千轻骑。看这阵势,是想把咱们活活合围在这平原上,插翅难飞。”
龙弈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望楼的木栏,带起一片积尘,在斜阳里簌簌飘落。
“召集众将,中军帐议事。”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只有握着栏杆的指节微微泛白。
中军帐里,牛油烛的光焰被穿堂风扯得歪斜,映着众将紧绷的脸,每个人的下颌线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龙弈俯身将舆图上的石子拨向秦军来犯的方向,石子在“平地原”三个字上磕出轻响:“赵破急于报阳关盐碱地的旧仇,定会亲率中路军主攻。赵勇将军带五千人守正面,李达、张硕为左右先锋,务必顶住第一波冲击,哪怕用土堆,也得把他们挡在壕沟外;赵彻将军率弓弩营守左翼高地,待秦军进入射程,便用火箭压制,烧他们的马阵;其余人随我守右翼,瞅准时机抄其后路,断他们的粮道。”
帐外的风越来越紧,卷着沙石狠狠拍打帐帘,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无数只枯瘦的手在急切地叩门,又像千军万马正在逼近的蹄声。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得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风都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平地原的尽头忽然腾起一道黄龙似的烟尘,起初只是天边一抹模糊的黄,转眼间便漫过了地平线。
马蹄声从极远处传来,先是细碎的“哒哒”声,像有人在天边敲鼓,渐渐变得密集如急雨,最后竟成了滚雷般的轰鸣,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发颤,连插在地上的枪杆都跟着嗡嗡作响。
“龙弈小儿!出来受死!”
一声粗豪的叫嚣裂帛般撕破晨雾,赵破的身影在秦军阵前拔地而起。他骑着一匹油光水滑的黑马,马鬃被风吹得倒竖,甲胄上的铜钉在昏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手里的长戟斜指苍穹,戟尖的寒芒几乎要刺破云层。
“阳关一役,你用阴诡伎俩毁我军威,今日我定要活捉你,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尝尝挫骨扬灰的滋味!”
话音未落,秦军阵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中路军如黑色潮水般涌来,盾牌手结成的方阵密不透风,木盾相撞发出“咚咚”的闷响,缝隙里透出的刀光比天色更冷;长矛手紧随其后,丈余长的矛尖斜指天空,密密麻麻的枪林像一片移动的荆棘丛,踏得地面咚咚作响。左右两翼的骑兵已亮出弯刀,刀锋在昏光下划出雪亮的弧线,马蹄踏过枯黄的草地,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连阴沉的天幕都被染成了土黄色。阵后的投石车巨臂正缓缓扬起,绞盘转动的吱呀声里,磨得锃亮的石弹在晨光里泛着狰狞的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个营地砸成齑粉。
护民军阵地上,赵勇正站在鹿砦后,铁枪深深拄进地里,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李达和张硕分立两侧,手里的长枪握得笔直,枪尖的寒芒映着他们紧绷的脸,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秦军,连睫毛都没敢眨一下。
“将军,秦军快到壕沟了!”
张硕忽然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赵勇却猛地挥了挥手,铁手套扫过甲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声道:“把鹿砦撤了,填壕沟!”
“将军?”李达霍然转头,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可是咱们守了半月的工事……”
“少废话!”赵勇的声音陡然严厉,铁枪在地上重重一顿,震得周围的土块都跳了起来,“军令如山,快填!”
李达和张硕虽满脸困惑,却还是依令行事。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推倒鹿砦,“哗啦啦”的断裂声里,枯草和石块被疯狂扔进壕沟,那些淬过火的尖刺在混乱中被踩进泥里,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秦军前锋冲到近前,见护民军竟自毁屏障,先是愣在原地,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里满是不屑。他们毫无阻碍地涌进营地外围,马蹄踏过填平的壕沟,溅起一片混着草屑的泥花。
“赵勇!你疯了?!”望楼上的赵彻猛地前倾身体,腰间的佩剑“哐当”撞在栏杆上,他手里的弓差点被捏断,指节泛白如霜,声音都在发颤。
龙弈的脸色瞬间沉如寒冰,眼底的温度骤然冻结。他望着乱军里那抹银须狂舞的身影,赵勇的铠甲在敌军丛中格外刺眼,来不及细想那反常举动里藏着什么,猛地拔剑出鞘,玄铁剑划破晨雾,发出清越的声吟:“撤!全军向东,回燕回山!”
“统领!”
亲卫急得额头冒汗,甲胄都没系紧,“营地和囤积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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