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空区块（2/2）
他的大喊大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林昭然和袁质对视一眼，立刻加速向上。凯尔也激动地手脚并用。露艾尔斯松了口气，也赶紧跟上。
尼克已经整个人钻出了通道，正站在出口边缘，激动地手舞足蹈，蓝色的尾巴疯狂地摇摆，几乎要变成一团虚影。
后面的人依次爬出通道，当他们的双脚站稳，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几乎每个人都如同尼克一样，瞬间被震撼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们正站在一片无比广阔、厚实、如同洁白棉絮般的云层平台之上。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云朵，却奇异地承托住了他们的重量。极目远眺，是无边无际、翻滚舒卷的云海，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照耀下，呈现出纯净而壮丽的白色和金色。
而这片云海，并非死寂。
巨大的、形态优雅而奇异的生物在云层中悠然游弋。有如同鲸鱼般庞大、身体半透明、内部闪烁着柔和流光的“云鲸”，它们缓慢地摆动尾鳍，发出空灵悠远的鸣叫，声音穿透云层，荡起一圈圈涟漪；有如同蝠鲼一样扁平、拖着长长光尾的“霞光鳐”，成群结队地滑过，留下绚烂的光痕；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由云雾和水汽构成的生物，在这片天空之海中嬉戏、翱翔。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湿润、带着一丝电离气息的味道，沁人心脾。
最令人震撼的是，从他们所在的云平台前方，一道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更加凝实的洁白云朵构筑而成的阶梯，如同神迹般向上延伸，直通向更高处的天际。
阶梯的尽头，是一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浮空岛屿。
岛屿底部是嶙峋的、仿佛被连根拔起的褐色岩石，缠绕着永不消散的流云。而岛屿上方，则隐约可见宏伟的建筑尖顶、环绕的次级小浮岛以及葱郁的绿色。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万米高空之上，沐浴着天光，如同神话中的国度。
那里，就是他们的下一站——
天空区块。
眼前的景象壮丽得令人窒息，但露艾尔斯的目光却越过了嬉戏的云鲸和绚烂的霞光鳐，死死钉在那座悬浮于天际的宏伟岛屿之上。
她的十字星瞳孔急剧收缩，呼吸猛地一滞。
天空区块的主岛上，原本应该飘扬着万物教那象征着“至高”的、绘有无面多翼炽天使与无数十字星眸的旗帜——那是她曾在冰壁浮雕和王庭古籍中见过的、代表此区块信仰的徽记。
然而此刻，那面旗帜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无比、在高空强风中猎猎作响的狰狞旗帜。旗帜的底色是某种深沉得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紫色，近乎漆黑。而旗帜上的图案，让露艾尔斯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是一个扭曲、庞大、纯粹由黑色线条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如同一个蹩脚孩童用最深的噩梦描画出的亵渎之物。祂非男非女，姿态诡异，仿佛正在挣扎或舞蹈。
在这黑色人体的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只眼睛。那些眼睛形态各异，有的圆睁，有的细眯，有的流着黑色的泪滴，有的则裂开缝隙露出内部的猩红……每一只都充满了纯粹的恶意与窥探欲，令人头皮发麻。
而更令人作呕的是，这个人形没有五官，在原本应该是面孔的位置，只有一个巨大、歪斜、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十字星疤痕。那疤痕如同一个粗糙的烙印，又像一个空洞的伤口，正冰冷地“凝视”着整个世界。
在这扭曲人体的头顶，生长着五对巨大、弯曲、尖端锐利无比的漆黑牛角，如同冠冕，又如同刑具，野蛮地刺向天空，仿佛要将天穹都捅破。
这面旗帜……露艾尔斯认得。
她在王庭最隐秘、最禁忌的档案深处，曾瞥见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和模糊摹本。那是只存在于最疯狂低语中的象征，是连许多邪教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图腾——
苍穹泰坦的旗帜。
象征着吞噬、扭曲与至高无上的暴力，预示着旧有秩序将被彻底践踏碾碎。
一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周围的云气，而是从灵魂最深处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露艾尔斯的全身。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头晕目眩，手脚变得冰凉。
——国王……不仅仅是在搜寻“神子”。
——他已经……公然倒向了苍穹泰坦？甚至让这亵渎的旗帜，取代了万物教的象征，飘扬在了天空区块的心脏？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局势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更绝望。这意味着王权与最极致的毁灭力量已经勾结，他们将要面对的，可能不再是追捕，而是一场……信仰的清洗和世界的重塑。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那面在万米高空中招展的恐怖旗帜，像是一份最直接、最残酷的宣战书，也像是一声丧钟，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一种深入骨髓的心寒，让她站在柔软的云层上，却仿佛置身于最寒冷的冰窟。
尼克还在为眼前的奇景兴奋得大呼小叫，蓝色的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他指着远处一条巨大的云鲸：“快看！它能一口吞下整个dS总部吧！哇！那边还有发光的鳐鱼！这地方太棒了！”
他兴奋地向前跑了几步，靴子陷进柔软的云层里。突然，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不像云朵那么柔软。
“嗯？”尼克疑惑地低下头，用脚拨开表层那层洁白蓬松的云絮。
他好奇地弯腰，随手捡起一张。
纸张的材质奇特，似乎是用某种合成纤维和云母片压制而成，轻薄却坚韧。上面清晰地印着画像和文字。
画像上，正是袁质那双独特的赤瞳特写，冰冷、精准，充满了非人的疏离感，特征都抓得极准。
而最刺眼的，是那巨大的、用加粗字体标出的通缉令正文：
【至高指令·绝密通缉】
目标一号： 袁质（代号：神子）
特征：赤瞳，黑发，人类少年形态，拥有极端危险的物质操控能力。
要求：必须活捉。 严禁任何形式的致命伤害。最高优先级。
目标同党： 林昭然（火属性变异）、尼克·维尔特（恶魔种）、凯尔·吉普（玩偶师）、露艾尔斯（前预言家·叛徒）
特征：（详见附图）
处置方式：一经发现，就地格杀，无需请示。
通缉令的右下角，盖着一个狰狞的玺印——那图案，与远处浮空岛上飘扬的、布满无数邪眼的扭曲人形旗帜上的十字星疤痕，一模一样！
尼克的欢呼声卡在了喉咙里，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兴奋的表情瞬间冻结，变得煞白。
“这……这是……”他的声音干涩发颤，猛地抬头看向四周。
不止他脚下这一张。
放眼望去，这片看似纯净无垠的云海平台，在那些蓬松的云絮之下，竟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铺满了这种通缉令！仿佛整个天空区块的云层，都被这冰冷的追捕文书所浸透！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所有人的脊背。
“怎么了，尼克？”林昭然察觉到他的异常，快步走过来，然后她也看到了尼克手中那张纸，以及云层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她的红瞳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凯尔害怕地倒吸一口冷气，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袁质的衣角。露艾尔斯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袁质的目光扫过那张通缉令，尤其是“必须活捉”和“就地格杀”那刺眼的对比，他的赤瞳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安和冰冷的怒意。他能感觉到，无数无形的视线仿佛正从这片云海的四面八方渗透过来，伴随着那面高悬于天际的恐怖旗帜，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处可逃的罗网。
——不能再以原来的样子前进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和同伴商量，袁质猛地抬起了双手。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光线似乎都为之扭曲了一瞬。
站在他身边的几人只觉得身上一凉一紧，仿佛被一阵微风吹过，又迅速被温暖包裹。
下一秒，他们身上的现代服饰——羽绒服、t恤、长裤——如同被分解的沙堡，瞬间消散，又被某种力量急速重组、编织。
尼克发现自己穿上了一套略显陈旧的棕褐色皮甲，外面罩着一件带有兜帽的暗蓝色旅行斗篷，腰间的皮带扣成了一个咆哮的恶魔头颅形状，原本显眼的蓝色尾巴被巧妙地收拢隐藏在了斗篷之下。
林昭然身上的哥特裙变成了一套低调的深灰色粗布长裙和束腰外衣，外面披着一件带有毛皮镶边的暗红色斗篷，兜帽垂下可以很好地遮掩面容，看起来像一个远行的民间女术士或猎人之女。
凯尔则穿上了一套符合他年纪的、颜色稍显活泼的墨绿色学徒装，外面是一件小号的褐色斗篷，看起来像个跟着师傅出门的小学徒。
露艾尔斯的海蓝色短发被一顶宽檐尖顶帽遮住，身上是朴素的白色亚麻长袍和深色披肩，十字星瞳孔在帽檐的阴影下不再那么显眼，宛如一个沉默的随行修女。
而变化最大的，是袁质自己。
他那一头显眼的黑发，从额前开始，大片地褪去了黑色，变得如同冰雪般的苍白，只有发梢还残留着些许深色。更显眼的是，他的双眼被一层洁白的、略显陈旧的绷带层层缠绕覆盖，完全遮住了那双最为致命的赤瞳。他身上是一套没有任何纹章的黑色劲装和旅行长袍，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目不能视、浪迹天涯的苍白剑客或者沉默的学者。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引起周围云鲸和霞光鳐的丝毫注意。
做完这一切，袁质微微偏过头，似乎通过某种非视觉的方式“看”着震惊的同伴们，被绷带覆盖的眼眶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走吧。”
“从现在起，我们是穿行于天空区块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