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冰霜区块（2/2）

凯尔趴在船舷边，小脸冻得通红，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叹：“好漂亮……但是……好冷啊……”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被寒风吹散。

袁质赤瞳微凝，视线投向船侧冰冷的海水。他右手虚抬，并未见多大动作，一大股海水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哗啦一声跃出海面，悬浮于空中，如同一颗巨大的、不规则的水银。

下一秒，那团海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以超越常理的速度疯狂拆解、重组。水分子被撕裂，氢氧原子以精妙到极致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抽离盐分，拉伸纤维，填充空气，塑造成型……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悬浮在空中的不再是海水，而是几件蓬松厚实、面料光滑的连帽羽绒服，甚至贴心地配上了拉链和按扣。它们轻飘飘地落下，准确无误地罩在了冷得发抖的尼克、凯尔和露艾尔斯身上。

“哇？！这是什么魔法？”尼克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件突然出现的、从未见过的“外套”，入手是极其轻盈柔软的触感，一股暖意瞬间隔绝了刺骨的寒风，让他舒服得差点呻吟出来。

凯尔也好奇地拉扯着身上白色的羽绒服，小脑袋缩在蓬松的帽子里，只露出一双金色的大眼睛眨巴着：“好软……好暖和！袁质哥哥，这是什么呀？”

露艾尔斯裹紧了突然降临的温暖，十字星瞳孔里充满了惊奇，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蓬松的衣料，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隔热效果。

林昭然看着他们三个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惊奇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不自在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她一边熟练地拉上自己那件羽绒服的拉链，一边带着几分得意解释道：

“笨蛋，这叫羽绒服！是我们正世界冬天御寒的神器！里面填充的是鸭绒或者鹅绒，能锁住温度，特别保暖！原子这是直接把海水里的氢氧原子重组，仿造了羽绒的结构和材质啦！”她拍了拍尼克身上那件：“快穿上，拉链拉起来，不然热量跑了！”

“正世界的好东西真多啊！”尼克恍然大悟，笨拙地找到拉链头，唰地一下拉到顶，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蓬松的领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蓝色的尾巴在温暖的包裹下舒服地小幅度晃悠：“原子！厉害啊！这比魔法袍暖和多了！”

“谢谢袁质哥哥！超级暖和！”凯尔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圆滚滚的小球，在甲板上蹦跳了两下。

露艾尔斯也小声道谢，脸上带着感激和惊奇的红晕，仔细研究着拉链的构造。

被众人这么直白地夸奖，袁质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赤瞳瞥向一旁冰冷的蓝色金字塔，耳根微微泛红，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新船平稳地破开浅层的浮冰，很快靠近了冰霜区块的边缘，船体轻轻擦着坚实的冰面，停了下来。

“走走走！上岸看看！”尼克第一个迫不及待地跳下船，厚重的羽绒靴踩在坚硬的冰面上，发出“嘎吱”的脆响。虽然寒气依旧逼人，但有了羽绒服的保护，已经不再难以忍受。

凯尔欢呼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像个白色的毛团在冰面上溜了一下，被旁边的尼克笑着扶住。

露艾尔斯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十字星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片蔚蓝的冰原世界，也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冰面。

林昭然拉了拉帽子，看了一眼袁质，两人也先后从船上跳下，落在了这片纯净而寒冷的冰雪之境。

脚下的冰面坚硬如铁，寒气透过厚实的羽绒靴底丝丝缕缕地往上钻。尼克夸张地跺着脚，蓝色的尾巴在羽绒服下不安分地扭动，试图驱散这无孔不入的冰冷。

“好了好了，上岸是上岸了。”他环顾四周，除了无边无际的蓝色冰原和那些沉默的、金字塔状的巨大冰山，看不到任何类似通道或者传送点的迹象，不由得有些泄气：“所以呢？传说中的最容易突破的关口在哪儿？总不能让原子再把这片大冰盖子给分解了吧？那也太费劲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附近那座最为巍峨、棱角最为锋利的蔚蓝色金字塔冰山。阳光此刻正好偏移了一个角度，更加清晰地照亮了那座冰山朝向他们的那一面。

“咦？”尼克的抱怨戛然而止，他眯起了眼睛，尾巴也停止了摆动：“那冰壁上……是不是刻了什么东西？”

他的话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座深邃蔚蓝的冰壁之上，确实覆盖着巨大无比的刻痕。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冰裂，而是某种古老、宏大、充满宗教仪式感的浮雕壁画，因为冰层的纯净和光线角度的变化，此刻才清晰地显现出来。

壁画分为清晰的三个层次。

最下方，是无数身形矮壮、披着兽皮、手持粗糙冰凿或长矛的古代冰霜人。他们密密麻麻地跪伏在地，姿态卑微而虔诚，所有的面孔都朝向壁画的中部，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壁画的中部，是几个体型远比冰霜人巨大、如同小山般的轮廓——那是冰霜巨人。他们同样跪拜着，身躯由万年不化的寒冰构成，线条粗犷而充满力量感，低垂着头颅，巨大的冰掌按在冰面上，表达着无比的顺从。而他们跪拜的方向，是壁画的最高处。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移。

壁画的顶端，占据整个画面最核心、最崇高位置的，是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光辉夺目的存在——万物教信仰的“至高”。

祂的形象确实带有某种类似基督教炽天使的轮廓，但被极大地夸张和神化了。无数对光翼在祂身后展开，层层叠叠，何止上百对，仿佛由纯粹的光辉和严寒凝结而成，每一片羽翼都闪烁着冰冷而神圣的光芒，铺满了冰山壁的上端，仿佛要遮蔽整个天空。

在那些光翼之上，悬浮着上百个皇冠状的光环，每一个都复杂精致到极致，如同用最完美的冰晶雕琢而成，散发着绝对的权威与冰冷的秩序感。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至高”的面部——那里没有口鼻，只有无数只……十字星状的眼睛。

那些眼睛如同露艾尔斯的瞳孔一般，是标准的十字星形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本该是脸庞的区域，每一只都冰冷、漠然、非人，仿佛能洞穿时空与灵魂，正无声地凝视着壁画下方的跪拜者，也凝视着冰原上这几个渺小的不速之客。

众人正为这冰壁上突然显现的、规模宏大的万物教浮雕而惊疑不定，低声议论着原来并非只有沙漠区块存在万物教的痕迹时，露艾尔斯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令人敬畏的“至高”形象上，而是艰难地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壁画最顶端、那些十字星眼眸上方一片更为古老、几乎与万年寒冰融为一体的刻痕处。那些符号扭曲而古朴，与下方相对清晰的浮雕风格迥异，仿佛来自一个更加遥远的纪元。

她向前走了几步，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凌空描摹着那些符号的轨迹，十字星状的粉色瞳孔中闪烁着专注而奇异的光芒，仿佛正在与某种跨越时空的信息流建立连接。

“这……这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音，如同怕惊扰了这片冰封万年的寂静：“比下方的壁画……古老得多……是……最初的冰霜先民留下的……”

尼克忍不住凑近，哈出一口白气：“上面写的啥？也是歌颂那个‘至高’的吗？”

露艾尔斯缓缓摇头，她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仿佛不是在阅读，而是在复述某种直接映入脑海的箴言：

“不……这不是颂歌……这是一段……预言。关于……‘解放’。”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念出了那些亘古的文字所承载的信息：

“当双月的光辉染上赤瞳的色泽，”

“当泰坦的白焰重现于世，”

“与圣女同行，手持预言与慈悲，”

“神子将踏足这片永恒的纯白。”

“并非为征服，亦非为朝圣，”

“他将叩响那被遗忘的门扉——‘生死回廊’。”

“禁锢于此的，非生非死之影，”

“名为‘死神’的守望者，将于此刻……”

露艾尔斯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被最后的信息所震撼，她缓缓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获得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