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海风中的质问（2/2）
话音刚落——
“噗——咳！咳咳！”
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的袁质，像是被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要害，猛地呛住，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涨得通红，一路红到了耳根。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赤瞳里写满了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窘迫，下意识地就想推眼镜掩饰，结果摸了个空，手指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他完全没想到林昭然会这么直接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破，虽然用语模糊，但他瞬间就听懂了那“看穿万物本质”指的是什么——分明就是指他看穿了她刚才套话的“本质”！
尼克、凯尔和露艾尔斯三人果然齐齐愣住，脸上写满了茫然。
尼克眨着蓝眼睛，看看突然脸红的袁质，又看看一脸意味深长笑容的林昭然，完全在状态之外：“啊？啥？瞒什么？原子你看穿什么了？刚才有发生什么吗？”他完全没意识到刚才那场看似和谐的早餐闲聊，实则是一场心理攻防。
凯尔的小脑袋也歪着，同样没搞懂昭然姐姐这句没头没脑的感慨和袁质哥哥突如其来的脸红有什么关系。
刚刚还被感动和喜悦包围的露艾尔斯，更是懵懂地睁着十字星状的粉色瞳孔，不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微妙，而那位强大的“神子”会突然露出如此……接地气的害羞表情。
餐厅里一时间只剩下袁质压抑着的、轻微的咳嗽声。
“咳咳……没、没什么。”袁质勉强止住咳嗽，脸颊依旧滚烫，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林昭然那带着笑意的促狭目光，含糊地试图蒙混过关。
尼克的好奇心却被彻底勾了起来。他蓝色的尾巴兴奋地一甩，猛地拍了下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把旁边还在懵懂的露艾尔斯吓了一跳。
“预言！对了！预言！”他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热切地看向露艾尔斯：“露艾尔斯！你刚才不是说你会占卜预兆之类的小把戏吗？反正现在没事，给我们露一手看看呗？看看我们这趟去王宫顺不顺利？或者……看看我们等会儿能不能钓到大鱼？”他搓着手，一脸期待，完全把这当成了某种新奇有趣的娱乐。
林昭然也收敛了调侃的笑容，红瞳中泛起好奇。她也想亲眼验证一下这位“前至高预言家”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向露艾尔斯，语气鼓励：“是啊，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们也想看看。就当是……饭后助兴？”她刻意说得轻松，避免给对方压力。
袁质虽然没有说话，但咳嗽平息后，那双赤瞳也静静转向了露艾尔斯，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探究。原子层面的感知或许能看穿物质构成，但对于涉及命运与可能性的预言，他也无法理解。
露艾尔斯被尼克突如其来的热情请求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十字星状的粉色瞳孔微微闪烁，下意识地绞紧了手指。
“占、占卜吗？”她声音细弱，带着明显的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试主动去‘看’了……而且没有仪式和媒介，强行窥视可能……可能会很模糊，甚至……看到的只是无数可能性中无关紧要的一条支流碎片……未必是真实的未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很担心会让期待她的人失望。
“哎呀！没关系！”尼克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蓝色的尾巴晃啊晃，脸上是灿烂又真诚的笑容，话语直白得让人脸红：“支流就支流！碎片就碎片！听起来就超酷的！反正就是玩玩嘛！而且你可是前‘至高’哎！就算生疏了，随便露一手肯定也比我们这些只会打架的强多了！对吧，原子？昭然姐？”
他这毫无保留的、带着点盲目崇拜的夸赞，像一道阳光直直打在露艾尔斯长期处于阴霾和自卑中的心上。
露艾尔斯的脸颊瞬间泛起明显的、如同晚霞般的蓝晕，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耳后那对透明的翼膜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她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海蓝色的发梢，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慌乱：“没、没有……尼克先生您过奖了……我、我其实……”
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但紧绷的肩膀却悄然放松了一丝。
尼克看着她这副害羞到快要冒烟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只觉得有趣，完全没有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
林昭然看着这一幕，红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加了最后一把火：“没关系，露艾尔斯，放松点。无论看到什么，我们都当故事听。”
袁质依旧沉默，但赤瞳中的审视稍稍淡化，转为一种安静的等待。
露艾尔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十字星状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然，又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
“那……那我试试……”她轻声说着，缓缓向前摊开了自己的双手，掌心向上。
船舱内柔和的光线在露艾尔斯摊开手掌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并非熄灯，而是彻底、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连窗外海底珊瑚的朦胧绿光也彻底湮灭。
“？！”
林昭然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指尖几乎要窜出火苗。
袁质的赤瞳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原子层面的感知瞬间扩散开来，警惕着任何能量异动。
尼克“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尾巴警惕地竖起，挡在了离露艾尔斯最近的位置。凯尔小声惊呼，下意识地往袁质身边靠拢。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上方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如同最坚硬的琉璃被无形的力量碾碎。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尽管在一片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响在每个人的颅骨内。
紧接着，一点微光亮起。
并非来自任何光源，而是直接浮现在原本餐桌正上方的空气中。
那是一道猩红如血的光线，和一道幽蓝如深海寒冰的光线。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缠绕，最终构成了一个巨大、缓缓旋转的“∞”符号，悬浮在黑暗的船舱中央，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光晕，成为了这片绝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映照出下方几张惊疑不定的脸庞。
红与蓝的光线交织流转，而在那个符号正中心交汇的点上，是一个深邃无比、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绝对漆黑的点。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道猩红色的“∞”一端，衍生出无数条细密如蛛网、不断分叉又消散的红色光丝，它们向外蔓延，没入周围的黑暗，仿佛代表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与分支。而那道幽蓝色的线条，却始终孤寂、唯一，没有任何分支，稳定地构成“∞”的另一半，透着一种冰冷而既定的宿命感。
露艾尔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怯懦细弱，而是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又仿佛是从那个漆黑的中心点直接传递到每个人的脑海中：
“红色的线……是‘正’。”她的语调平直，缺乏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法则：“它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分支，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念头，都在创造新的世界，新的河流……它们是‘平行’，是‘或许’，是‘如果’。”
“蓝色的线……是‘反’。”她的声音继续回荡，那根幽蓝的线条随之微微发亮：“它……始终唯一。没有分支，没有平行。它是‘既定’，是‘唯一’，是‘必然’的洪流。”
“而未来……”露艾尔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仅仅是描述，就耗费着她巨大的心力：“是尚未流入‘现在’这段河床的‘水’。如果要看……只能从这条唯一的、蓝色的河里……勉强‘抽离’出一点点即将流过来的‘水珠’……窥视其中可能映照出的、模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