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荆棘求职路(2/2)
剩下的人继续蹲回原地等待。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面相憨厚的老民工看了看杨潇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低声说:“小伙子,看你不像干这个的。咋弄成这样?没地方去?”
杨潇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老民工从身边一个破旧的编织袋里摸出半个用塑料袋包着的烙饼,递给他:“喏,先垫垫肚子吧。这活儿你也抢不过俺们,得有力气,还得有家伙。”他指了指旁边的工具,“你去那边小工厂看看, aybe 有要临时工的,不过……没身份证,难啊。”
杨潇接过那半张冰冷的、有些发硬的烙饼,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他小心翼翼地吃着饼,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这是他现在能得到的唯一能量来源。
吃完饼,他向老民工指的方向走去。那是一片小型工业区,分布着各种五金厂、塑料厂、纺织作坊。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
他看到一家五金厂门口贴着“招搬运杂工”的启事。
他走进简陋的办公室,一个穿着西装衬衣、肚腩凸起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算账。
“请问……您这里招搬运工?”杨潇问。
男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杨潇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嗯?是啊。你应聘?”他的目光充满怀疑。
“是的。我力气还可以,需要一份工作。”杨潇尽量让自己站直一些。
“身份证看一下。”男人公事公办地说。
“……丢了。”杨潇的声音低了下去。
“丢了?”男人音调扬起,“去补办啊。没身份证怎么行?我们这是正规厂子,要登记的。”
“我……正在补办。能不能先让我干着?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杨潇试图争取,他甚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肩膀打开,下巴微收,这是一种长期养成的、面对下属或谈判对象时的无意识姿态。
这细微的变化让那厂办男人又是一愣,他再次仔细打量杨潇,眼神变得更加疑惑:“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看你这架势,不像干粗活的人啊。”
“我……不记得了。”杨潇实话实说,但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个荒谬的借口。
厂办男人脸上的疑惑变成了不耐烦和一丝警惕:“不记得了?呵,真是新鲜。走吧走吧,我们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没身份证说什么都白搭!”
又一次被拒绝。
杨潇麻木地走出五金厂。阳光炙热起来,烤着他冰冷的身体,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头部的疼痛因为饥饿和一次次的心理打击而加剧,阵阵眩晕不断袭来。
他几乎问遍了这片小工业区所有贴着招工启事的地方,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冷漠的拒绝、嘲讽的驱赶、或是因为没有身份证而被直接拒之门外。
有一次,他甚至差点成功。一个仓库管理员看他身材高大,同意让他试试搬运一箱沉重的零件。杨潇咬牙去搬,那箱子极其沉重,他额角青筋暴起,伤口突突地跳着痛,他凭借一股意志力勉强将箱子搬起,却因为头晕和体力不支,一个踉跄,箱子差点脱手砸到脚。管理员吓得大骂一声,立刻让他放下东西滚蛋。
“中看不中用!差点砸坏老子的货!滚!”
就这样,一个上午过去了。他又渴又饿又累,头痛欲裂,步履蹒跚。希望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一个个升起,又一个个破灭。
中午时分,他走到一个相对热闹的露天劳务市场。这里聚集了更多找活的人,各种方言交汇,人声鼎沸。他看到一些人成功被雇主挑走,脸上带着期盼和喜悦。
他也挤在人群中,试图引起雇主的注意。但他的外表实在太狼狈,额头的伤口更是让人望而却步。偶尔有人注意到他,问一句,一听说没身份证,立刻摇头走开。
在一个招清洁工的摊点前,他再次被拒绝后,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在吃盒饭的年轻人。
“哎哟!我操!你他妈没长眼睛啊!”那年轻人被撞得一个趔趄,饭盒差点掉地上,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揪住杨潇的衣领。他身边几个同伴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杨潇的头被晃得一阵剧痛,他勉强站稳,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抬起手肘格挡并后退的防御动作,姿势异常标准流畅,与他此刻的虚弱状态形成诡异对比。他同时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冷静:“放开。我不是故意的。”
那气势,那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竟然让那揪住他衣领的年轻人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拉住了同伴:“算了算了,看他那样,别惹事了,走吧走吧。”
那年轻人悻悻地松开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杨潇站在原地,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那种格挡的姿势,那命令式的语气……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对自己感到更加陌生和困惑。
下午,太阳西斜。杨潇几乎已经绝望。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早上那个城中村。
在一个巷口,他看到几个小孩在踢一个破旧的皮球。皮球滚到他脚边。
他下意识地停住球,然后极其自然地用脚背轻轻一垫,将球稳稳地控制住,然后做了一个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传球动作,将球踢还给了那些孩子。整个动作流畅而协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优雅。
孩子们接住球,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衣衫破烂的叔叔。
杨潇自己也愣住了。足球?我怎么会……
又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残留的本能。
最终,在天色将近黄昏时,他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和希望。他一整天颗粒未进,只喝了点生水,那半张烙饼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头痛和虚弱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瘫坐在一个冰冷的石阶上,将脸埋入颤抖的双手中。绝望如同潮水,快要将他彻底淹没。没有工作,没有食物,没有地方可去,没有身份,没有记忆……这个世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
就在这时,一辆略显陈旧的银色面包车在他附近停下。车门拉开,一个穿着旧夹克、身材精干、寸头、眼神锐利的年轻人跳下车,冲着蹲在路边等活干的几个人喊道:“来两个人!临时卸一车货!就在旁边仓库,一个小时干完,一人三十!现结!”
那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杨潇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
一个小时,三十块。现结。不需要身份证。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冲向那辆面包车和那个精干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