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渔阳鼙鼓马嵬尘血(2/2)
跑出密道,外面竟是骊山的后山。深秋的山林里,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像踩在棉絮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的华清宫已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火光中隐约能听到厮杀声和哭喊声,还有胡笳的悲鸣,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时枢!发生了什么?”
【检测到大规模军事异动!安禄山部将史思明率军包围华清宫,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兵变!时间:天宝十四载,十一月。距离安史之乱爆发,提前约一个时辰。】
提前了?!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难道是因为我取走“琉璃碎”,导致历史节点提前了?回头望去,华清宫的火光中,一道肥胖的身影正站在山坡上,指挥着士兵冲杀,正是安禄山。而在火光的另一侧,陈玄礼正率领羽林军拼死抵抗,紫色的官袍在乱军中成了醒目的靶子,他的左臂已被鲜血染红,却依旧挥舞着长戟,怒吼着“护驾”。
“陈将军!”我想冲过去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时枢”的蓝光与“琉璃碎”的绿光交织,形成一个光茧,开始剧烈旋转,将我包裹其中。
【“琉璃碎”碎片能量完全激活!记录“盛唐崩塌”关键信息!时空锚点因历史节点波动,即将强制跳转!】
“不!还不能走!”我挣扎着,看到陈玄礼被数名胡兵围攻,身上已多处负伤,却依旧死战不退;看到那些在曲江诗会上吟诗作对的文人,此刻正抱着头四处逃窜,被乱军砍倒在地,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白衣;更看到,华清宫的方向,一道粉色的身影站在高台上,衣袂翻飞,像一只即将坠崖的蝴蝶——是杨贵妃。
她为什么不逃?
我突然明白了。她不是不逃,而是不能。就像这盛唐的繁华,早已与权力、欲望、杀戮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剥离。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场崩塌的一部分,是历史必须献祭的牺牲品。
安禄山似乎也看到了高台上的杨贵妃,狞笑着下令:“放箭!把那妖妇射下来!”
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高台。我目眦欲裂,想冲过去,身体却已被光茧包裹,开始变得透明。眼睁睁看着杨贵妃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那些箭矢,又像是在拥抱这场注定的毁灭。她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仿佛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长安的花……落了……”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自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光茧彻底吞噬了我的视线。耳边的厮杀声、哭喊声、火焰爆裂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嗡鸣,像是无数破碎的琉璃在共鸣。感觉“琉璃碎”融入了自己的掌心,与“文枢”“炎纪”并排而立,形成一道三色光痕。那些细密的纹路在光芒中舒展,浮现出无数画面:曲江的繁华、华清宫的奢靡、胡商的驼队、士兵的刀锋、文人的泪水、百姓的哀嚎……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一片燃烧的废墟上,那是长安的剪影,正在烈火中坍塌。
不知过了多久,光茧散去,我重重地摔在一片泥泞里。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我,取代了华清宫的温暖与馥郁。抬起头,看到的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荒芜的战场。断戟残甲散落得到处都是,几具尸体被冻在泥地里,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天空飘着细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这是……哪里?”
【时空锚点校准完毕。当前坐标:大宋,崖山附近海域。时间:祥兴二年,冬。】
“时枢”的蓝光在腕间微弱地闪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检测到第四块碎片“烬余”能量场。特征:与“文明存续”“悲壮牺牲”强关联。当前感应区域:崖山主战场海域。】
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
我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我知道这个年份意味着什么——这是南宋的最后一年,再过一个月,宋军将在崖山海战中全军覆没,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跳海殉国,十万军民随之蹈海,华夏文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三道光痕清晰可见:“文枢”的蓝,象征秦的统一;“炎纪”的红,象征三国的烽火;“琉璃碎”的绿,象征唐的繁华与崩塌。而即将出现的“烬余”,会是什么颜色?是灰烬的灰,还是血色的红?
远处传来战船的号角声,低沉而悲凉,像垂死之人的呜咽。我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灰蒙蒙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正在集结,一面残破的“宋”字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角被炮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却依旧倔强地挺立着,像一面不肯倒下的灵魂旗帜。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站在这片荒芜的战场上,望着那片即将埋葬一个王朝的海域,突然明白了“烬余”的含义——它不是指燃烧后的灰烬,而是指在灰烬中残存的、不肯熄灭的星火。
就像此刻,那些明知必败却依旧举起刀枪的宋军将士;就像那些在王朝覆灭时选择殉国的军民;就像那些在历史的灰烬中,总能重新燃起的文明火种。
我握紧了拳头,掌心的三道光痕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远处的号角。我知道,寻找“烬余”的旅程,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更加悲壮。
因为我要寻找的,不仅是一块碎片,更是一个民族在至暗时刻的尊严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