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八大盐商-撒豆成金(2/2)
这幅海图显然远远超越了传统中原海图的范畴。图上,大明的疆域被显着地标注出来,不仅包括传统的两京十三省,更将东瀛四岛清晰地划入版图之内,用醒目的朱色标注着“大明东瀛五省”。
海图向南详细绘制了吕宋(菲律宾)、苏禄、满剌加(马六甲)、爪哇、暹罗(泰国),甚至向西延伸,清晰地勾勒出了印度半岛的轮廓,标注了柯枝、古里(卡利卡特)等重要港口,以及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东海岸的一些已知地带。
图上用朱砂、石青、金粉等不同颜色和繁复的符号,清晰地标注着主要航线、关键港口、季风洋流规律,以及各地区的核心物产:原本东瀛位置的金山银矿图标旁,多了“朝廷直辖”的小字注释;
南洋诸岛旁画满了丁香、豆蔻、胡椒的图案,但在航线关键节点,如吕宋附近、满剌加海峡等处,则额外标注了“海盗频发” 以及 “大明水师巡弋区” 的记号;
印度沿岸标注着宝石、棉布,西洋之地则用汉字标注着对大明丝绸、瓷器、茶叶的“巨量需求”……
这幅海图一展开,不仅朱啸目光一凝,连他身后始终沉默的素月和龙一都暗暗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其详尽与精确程度,不仅标明了已知的财富,更清晰地显示了朝廷武力在海上的存在与面临的挑战!
“大人请看,”江春走到图前,手持一根细长的玉杖,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气魄油然而生,“此图乃是我等八大总商,不惜耗费巨资,通过往来东西洋的佛郎机人、阿拉伯商人,乃至我大明敢于冒险、泛海求利的船民舟子,多方搜集、反复印证信息,历时五载寒暑,方才绘制而成。如今东瀛已入版图,实乃陛下神武,朝廷洪福!”
他先捧了一句,随即玉杖指向南方,“然,南洋海域,虽物产丰饶,却盗匪如毛,严重阻碍商路。听闻朝廷已决议肃清海氛,此乃英明之举!”
他手中的玉杖点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声音沉稳而有力:“此处,吕宋以北,常有疍家海盗与倭寇残部勾结,劫掠商船;此处,满剌加海峡,更是东西洋海盗聚集之渊薮。 朝廷若欲开拓海贸,必先荡涤这些蠹虫!我等商贾,深受其害,翘首以盼王师!”
他先是表明了与朝廷一致的立场,然后话锋一转,“一旦海路畅通, 以此处满剌加为枢纽,扼守东西贸易之通道,其利无穷!还有此处古里,西洋第一巨港……更有这琉球,乃我大明海商北上南下之绝佳中转……”
他侃侃而谈,将对朝廷政策的迎合、对海盗的痛恨与对海外利益的渴望巧妙结合。
其他总商也纷纷附和。
孙总商抢着说:“大人,东瀛的金银矿如今是朝廷的,我等不敢觊觎。 但南洋之外,机遇更大!据那些佛郎机船长所言,在茫茫大洋更东边,还有一片新大陆!黄金白银无数!若朝廷水师能为我等商船护航一段,或者指点安全航线……”
马总商挥舞着胖手:“是啊是啊,那些天杀的海盗,专抢我们运生丝、瓷器的船!朝廷早就该发兵剿灭了! 等海面干净了,南洋的香料,那才是随手可摘的钱财!比……呃,当然,盐业还是根本,根本。”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找补。
汪总商则依旧“老成持重”:“肃清海盗是首要。 其次,东瀛既已内附,与其贸易更为便利安稳。 其国对生丝、瓷器需求依旧旺盛,此乃稳妥之利。若朝廷能在东瀛或琉球设立官督商办的贸易局,统一调度,则更佳。”
一时间,盐商们仿佛都成了忠君爱国、期盼海疆安宁的良商,言语间充满了对朝廷政策的拥护和对海盗的愤恨,但核心目的依然清晰——在朝廷的武力保障和政策支持下,冲向海外攫取财富。
朱啸静静地听着,面容平静如水。他心中明镜似的,这些盐商敏锐地嗅到了朝廷下一步动向,试图将自己的利益与国家的开拓战略捆绑在一起。
江春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他示意仆人将海图收起,然后从怀中郑重取出那本金线装订的册子,双手奉到朱啸面前。
“观察使大人,此乃我等八大总商共同拟定的《南洋拓殖商团规划纲要》。其中不仅详述了商队组建、货物购销等细则,更有一章,专论如何配合朝廷水师,提供海盗活动之情报、资助沿岸补给,甚至必要时可助运兵饷!
为表诚意与实力,我等八家已共同集资,先行备下五千万银元,听候朝廷调度,用于肃清海匪、开拓利源!”他将“肃清海匪”放在了前面,意图再明显不过。
“五千万银元?!”这个数字依然具有冲击力。
江春继续道:“只要朝廷王师扫清主要航道,或允许我等商船在朝廷水师护翼下航行,这五千万银元立刻便可化为巨舰、货物与人手!所有经营所得利润,我等愿与朝廷……三七分账!朝廷三,我等七。”
朱啸接过那本沉甸甸的《规划纲要》,随手翻看,里面果然增加了“协防”、“情报”、“助饷”等内容。他合上册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笑容。
“江总商,诸位总商,”他缓缓开口,“尔等心系海疆,愿助朝廷肃清海氛,其心可嘉。海外贸易,朝廷确有开拓之意。”
他话锋一转:“然,水师出征,荡寇靖海,乃国家武力,天子之剑,岂容商贾资财裹挟?商贾协防,自有法度章程,非私相授受可言。”
“至于南洋乃至西洋贸易,”朱啸目光扫过众人,盐商们脸上的期待再次凝固,“待海疆平定之后,朝廷自会设立市舶,制定则例,遴选守法诚信之商,凭引经营,依法纳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海之利,岂是私器可议瓜分?”
积翠轩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朱啸的话,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明确划分了朝廷与商贾的界限。武力与政策,是朝廷独有的权柄,不容商贾以资本染指,更不容许他们幻想在海外复制国内盐业的垄断模式。
江春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其他总商更是面如土色。观察使大人的态度明确而坚决,他们的宏大计划,在帝国的法统与权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夜,更深了。康山草堂的奢靡与盐商们的野心,在帝国的铁律面前,似乎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