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匈奴的败退(2/2)
望着山头上那面尽管布满箭孔、沾染血污,却依旧在腥风血雨中顽强飘扬的、代表着凌云不屈意志的旗帜,一股混合着巨大挫败、无尽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付出了超过五百名精锐骑士的惨重代价!眼看就能将这股屡次羞辱他、屠戮他部众的汉军彻底碾碎,将那个叫凌云的汉将头颅制成酒器!可就在这最后关头,一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被那个如同怪物般的汉将彻底毁了!
他不甘心!他愤怒得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胸腔内气血翻涌,喉头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
然而,身为王者的理智(或者说,对麾下这支王庭精锐可能全军覆没的深深恐惧),最终如同冰水浇头,压过了熊熊燃烧的怒火与不甘。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汉狗援军凶猛,儿郎们伤亡惨重,阵型已乱,士气已泄!再打下去,恐有……恐有倾覆之危啊!” 一名身披数创、鲜血染红半身甲胄的千夫长踉跄着冲到于夫罗马前,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嘶声力谏。
于夫罗死死攥着缰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充满怨毒的目光最后剜了一眼山上那个依旧在挥枪奋战的挺拔身影,仿佛要将此仇此恨刻入骨髓。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与无奈:
“传令……撤军!”
“呜——呜呜——呜呜——” 三声短促、凄厉,再也不复往日嚣张气焰的牛角号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仓皇地响彻在战场上空。这是匈奴人撤退,或者说败逃的信号。
早已军心涣散的匈奴骑兵们,听到这梦寐以求的号角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顾不得什么荣耀、什么仇恨,纷纷拼命调转马头,用刀背、用皮鞭疯狂抽打着坐骑,如同炸窝的受惊野兔,丢盔弃甲,向着北方草原深处亡命奔逃。
他们丢下了代表部落荣誉的狼旗,丢下了在地上痛苦哀嚎、伸手求救的同袍伤员,甚至为了争夺逃路而相互推搡、践踏,只求能离身后那个血肉屠场、离那个魔神般的汉将越远越好。
“追!别放跑了于夫罗那老狗!” 张辽杀得浑身是血,战意正酣,眼见敌军溃败,热血上涌,就要集合身边残存的骑兵发起追击。
“文远!穷寇莫追!收拢部队,救治伤员!” 凌云及时用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喝止了他。
凌云拄着长枪,目光扫过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匈奴败兵,又缓缓环视身边这些人人带伤、眼神中交织着狂喜与无尽疲惫的幸存弟兄,最后落在那遍布山坡、堆积如山的双方将士遗体上,他沉重地、缓缓地摇了摇头。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了。
“清理战场,优先救治我们的人,统计伤亡。” 凌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脱力袭来,身体晃了晃,全靠手中那杆深深插入泥土的长枪支撑,才没有当场倒下。
此时,典韦也终于杀透敌阵,如同一座移动的血色铁塔,冲到凌云面前。
他看着凌云浑身浴血、甲胄破碎不堪、脸色苍白的模样,再看看周围这尸山血海的惨状,这向来流血不流泪的铁汉,眼眶竟忍不住一阵发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凌将军!某家……某家来迟了!让你和弟兄们受苦了!”
“不迟,典韦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 凌云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却真诚的笑容,伸手重重拍了拍典韦那覆盖着厚重札甲、同样沾满血污的坚实臂膀。
残阳如血,将其最后一道凄艳的光芒投射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决定生死存亡的血战的狼山之上。
匈奴人带着无尽的屈辱与不甘仓皇退却,留下了满地的狼藉和超过五百具同伴的尸体(连同第一次进攻的损失)。而凌云麾下这支曾经意气风发的朔方精锐,经此一役,骑兵几乎被打残,十不存三,步兵亦损失惨重,伤亡过半。
但,他们终究是守住了!他们以寡敌众,硬生生击退了数倍于己的匈奴王庭精锐!他们用血肉和意志,赢得了这场代价惨重却意义非凡的胜利!
幸存下来的将士们,相互搀扶着,拄着残破的兵刃,默默地站立在这片被鲜血彻底浸透的山坡上。
他们望着敌人溃逃扬起的烟尘,没有人欢呼雀跃,只有一种深沉的、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用无数同袍生命换来的骄傲,在每一张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上无声地流淌。
这沉默的骄傲,比任何欢呼都更加沉重,在苍凉暮色的笼罩下,随着呜咽的晚风,传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