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2/2）
“看看，能当多少。”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老头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拿起手表，动作熟练地翻看。指腹摩挲着表盘背面那行细小的激光刻字，又对着灯光仔细检查机芯和成色。他推了推老花镜，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陈默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瑞士天梭，机械款。表龄……看磨损，三四年吧。成色还行，就是表链有几处明显划痕。”老头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职业性的评估，“急用钱？”
“嗯。”陈默只回了一个字。
老头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千。死当。”
这个价格，远低于手表本身的价值，几乎是趁火打劫。但陈默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没有讨价还价，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可以。”
老头似乎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干脆，但也没多问。迅速开好当票，点出三十张百元大钞，推到陈默面前。陈默拿起钱，看也没看当票上的条款，转身就走。玻璃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典当行里那股陈旧的气息。
走出典当行，夜风更凉了。陈默将三千块钱塞进内袋，与之前的学费卡放在一起。现在，他全部的、可立即动用的资金变成了一万七千二百元人民币。
他再次走向网吧。这一次，他选择了另一家更偏僻、规模更小的网吧。开了一台靠墙角的机器，登录比特币论坛。
屏幕亮起，论坛界面刷新。
就在这一瞬间，陈默的目光骤然凝固！
btc\/USd：$0.0801
一个极其微小、但在陈默眼中却如同惊雷般的波动！
价格跳到了0.08美元上方！
虽然只是短暂地突破了0.08美元，随即又回落震荡在0.079美元附近，但这个信号，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陈默的神经！
风……起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陈默！比他预想的要快！快得多！有人在试探性地介入这个市场！虽然规模可能还很小，但这微小的涟漪，足以惊醒沉睡的巨兽！
他之前那种按部就班、精打细算的节奏被彻底打乱了！时间！他需要与时间赛跑！必须在价格被真正撬动、吸引更多鲨鱼入场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将他手中这可怜的一万七千块钱，全部砸进去！
饥饿感从未如此强烈，甚至带上了一丝疯狂的意味！
陈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近乎痉挛地点开论坛的交易版块。他的目光如同高速扫描仪，疯狂地掠过每一个卖帖，不再精挑细选，不再控制微小差价，只追求速度和量！
“Silentobserver：出售帖！1500 btc？0.08美元\/枚，120美元收！p！立刻交易！”
“Silentobserver：800 btc？0.079美元\/枚，63.2美元收！p！马上付款！”
“Silentobserver：谁有币！大量收！0.078-0.08美元区间！有多少要多少！paypal秒付！p！急！！！”
他的回复一条比一条急促，价格一条比一条报得高，甚至打破了之前设定的0.065美元的心理上限！字里行间透出一种不惜代价的疯狂！那个一直冷静、精准、如同机器般的“Silentobserver”，第一次在论坛上显露出了焦灼和紧迫！
论坛上零星的几个在线Id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高价收购狂潮惊动了。有人试探着私信询问，有人开始犹豫自己之前挂的低价卖单。
陈默无视了所有试探和疑问，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睛死死盯着私信箱。只要有卖家回复同意价格并给出邮箱，他立刻登录paypal，将刚刚典当手表和存入银行的现金，通过第三方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兑换成美元，然后一笔笔汇出！paypal账户的余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缩水！
70美元！52美元！120美元！63.2美元！98美元！
一笔笔小额但密集的支付如同泼水般洒出！换来的是本地钱包里比特币余额近乎跳跃式的增长！
余额：6121.00000000 btc
余额：7305.00000000 btc
余额：8450.00000000 btc……
数字在狂飙！
陈默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在网吧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紧迫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即将决堤的洪水前，疯狂用沙袋垒砌堤坝的疯子！每一秒，堤坝外的水位都在上涨！每一枚到手的比特币，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加速流逝的时间抢夺！
终于，当paypal账户里最后一美元也被榨干，变成一笔支付汇出后，陈默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下。他靠在网吧破旧的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像刚跑完一场生死时速的马拉松。
屏幕右下角，本地钱包的余额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字上：
余额：9878.00000000 btc
近一万枚！
而他手头所有的现金——学费卡里的五千块，高利贷的九千多，典当手表的三千块——已经全部清零！一分不剩！
网吧里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陈默闭上眼，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短暂的虚脱感之后，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庞大的压力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近一万枚比特币，是他此刻全部的、也是唯一的资产。
而屏幕上，那个代表价格行情的数字，在短暂的冲击0.08美元后，又诡异地回落，此刻正停留在：
btc\/USd：$0.0783
微微地、不安地上下跳动着。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海面上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涟漪。
风，已经起了。来自未知方向的、带着资本腥味的风。
陈默缓缓睁开眼，深黑色的瞳孔里，映着屏幕上那行不断刷新的、冰冷的数字。里面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凝重和一种近乎冷酷的警惕。
他靠在这廉价肮脏的网吧座椅里，身体疲惫，精神却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他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上了牌桌，等待着庄家揭开那决定命运的底牌。
而牌桌之外，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