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发现田庄(2/2)
见有人来,挣扎着想下炕行礼,却被永宁制止了。
“老人家,家里几口人?租种多少田地,收成可够吃用?”永宁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
那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她,又恐惧地瞟了一眼她身后脸色煞白的钱庄头,嘴唇哆嗦着,不敢言语。
永宁心中了然,让兰芷拿出随身带的一些碎银子塞到老人手里,温声道:“老人家别怕,本宫只是来看看。”
退出这户人家,永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不再理会满头大汗、试图解释的钱庄头,径直走向庄子的粮仓。
“打开。”她命令道。
“夫人,钥匙、钥匙在……”钱庄头还想搪塞。
“砸开。”永宁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威严。
护卫得令,上前几下便砸开了仓门上的铜锁。
仓门开启,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偌大的粮仓,竟只有底部薄薄一层堆积着些陈谷,且明显质量参差,多有霉坏粒,其余空间空空荡荡,与钱庄头方才所说的“满满当当”天差地别。
永宁又接连令人砸开另外两间仓房,情形大同小异。
“钱庄头,”永宁转过身,目光如冰刃般射向那已面无人色、浑身筛糠的庄头,“这就是你说的‘收成不错’,‘堆得满满当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钱庄头扑通一声再次跪倒,磕头如捣蒜,“是、是今年收成确实不好,小的怕夫人怪罪,才、才一时糊涂……”
“收成不好?”永宁冷笑一声,“我看未必是天灾,而是人祸吧。”
她不再看他,对霍忠吩咐道:“霍管家,立刻彻查。查所有账目、租契、粮种记录、往来单据。将所有庄户召集起来,本宫要亲自问,还有,请这位钱庄头‘好好’配合。”
“是,夫人。”霍忠脸色铁青,立刻指挥带来的账房先生和护卫行动起来。
整个永业庄顿时如同炸开了锅。
庄户们被召集起来,起初还畏畏缩缩,但在永宁温和而坚定的鼓励下,又见钱庄头已被控制,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开始诉苦。
真相如同被撕开的脓疮,触目惊心。原来钱庄头及其亲信多年来横行乡里,不仅虚报产量、隐瞒收入,更私自加重佃租、巧立名目收取各种苛捐杂税,甚至放印子钱盘剥庄户。
遇到灾年,不仅不减租,反而趁机低价强买农户仅存的口粮田产,庄上青壮多有不堪盘剥逃离者,留下的多是老弱病残,生活困苦不堪。
而那账面上固定的支出,多半是进了钱庄头及其党羽的私囊。
永宁听着庄户们血泪的控诉,看着他们枯槁的面容和破败的家园,只觉得一股怒火夹杂着酸楚直冲头顶。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下,竟藏着如此污秽不堪、欺压良善的勾当!而这些,竟是她倚为日后依仗的陪嫁产业。
隐患,并非存在于账册模糊的数字间,而是真切地存在于这田庄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户受尽盘剥的庄户身上。
彻查持续了整整一日。永宁强忍着愤怒与不适,一直坚持在场,亲自听取诉状,查看搜出的私账、借据等物证。
铁证如山,钱庄头无从抵赖,瘫软在地。
日落时分,永宁站在暮色笼罩的荒凉庄田上,心情沉重无比。
她下令即刻免除庄户所有欠租和非法债务,开仓将仅存的那点粮食分发给断炊的农户应急,又命霍忠从府中紧急调拨一批粮食和过冬物资来救济。
至于钱庄头及其党羽,则被捆缚起来,交由霍忠带回侯府,严加看管,等候进一步发落。
回府的马车上,永宁疲惫地靠在车壁上,闭目不语。
窗外是呼啸的寒风,车内却弥漫着比寒风更冷的凝重。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侯府内宅的历练已小有成效,直至今日,她才真正见识到世间更为复杂阴暗的一面,也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远非打理好一方庭院那么简单。
这些田庄,不仅是她的私产,更关系着数百户人家的生计温饱。
管理不善,便是纵容蠹虫啃噬根基,祸害百姓。
这次意外的察访,揪出了永业庄的毒瘤,但另一处田庄和城中的绸缎庄呢,是否也存在类似的问题,还有多少她未曾发现的隐患,潜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呢?
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清理积弊、重整田庄,将是一项远比举办宴会、管理内宅更为艰难复杂的任务。
但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沉重,更升起一股强烈的决心。
无论如何,她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受苦的庄户,也为了自己真正能立于世的底气。
马车驶入暮色沉沉的京城,侯府的轮廓渐渐清晰。
永宁睁开眼,眸中已褪去了疲惫,只剩下一片清冷而坚定的光芒。田庄的隐患,必须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