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碰壁（2/2）
那些疤痕早已深入肌理，留下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是刻在心底的恐惧。那些贵族太过分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就因为平民想多学一点东西，想弄明白那些碎片是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吗？
过分？在这里，贵族就是天！中年汉子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又有些发颤，握着风箱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上个月，街尾的张铁匠，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手艺特别好的老张。他就因为交不出贵族要的十块魔力结晶，被他们活活打死在铺子门口！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眼眶却已经有些发红，他的儿子才八岁，叫小石头，以前还经常来我这玩。现在只能跟着他娘去城外的废铁堆里捡别人扔掉的铁屑，攒多了换点黑面包吃。有一次我看到小石头，他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面包，还舍不得吃，要留给他娘......他说着，赶紧别过头，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像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你们要是真为平民好，就赶紧离开铁砧城，别再打听机械的事。不然不光是你们，连我这破铺子都得被他们抄了，我这条老命也保不住！
就在这时，铺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蹄铁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伴随着几声嚣张的呵斥：快点走！别挡着路！耽误了大人的巡查，把你们都抓起来打！林恩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中年汉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嘴唇哆嗦着，手脚都有些发软。他赶紧冲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只见几个穿着深蓝色贵族家仆服饰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正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往前走。他们腰间别着短刀，手里拿着皮鞭，时不时抽打路边避让不及的平民，有个老妇人因为动作慢了些，被鞭子抽在胳膊上，疼得闷哼一声，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快，你们快躲起来！中年汉子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拉过离他最近的林恩，将他们往铺子后面的杂物间推。那杂物间的门是块破旧的木板，上面布满了虫蛀的孔洞。要是被他们看到你们在这里打听机械的事，我们都完了！
杂物间很小，只有几平米大，里面堆着一堆破旧的铁器。有断了柄的锤子、变形的铁锅，还有几捆干枯的干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呛得人忍不住咳嗽。林恩三人挤在里面，几乎没有转身的空间，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中年汉子强装镇定的声音：几位官爷，要点什么？我这有刚打好的锄头，刃口锋利得很，翻地特别好用！
滚开！谁要你的破锄头！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我们是来巡查的，奉了大人的命令。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在这里晃悠？特别是打听机械的人！中年汉子连忙陪着笑脸，声音里带着讨好：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的这铺子都是些老主顾，哪有什么陌生人啊！官爷您放心，我可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这辈子都没碰过那些禁忌之物，连想都不敢想！
杂物间里，橡木将手掌轻轻放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这是德鲁伊与大地沟通的能力。他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然后凑到林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有三个人，都是凡躯级，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应该只是普通的贵族家仆，不是魔力监察队的人。
林恩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艾莉娅和橡木保持安静，他自己则握紧了藏在怀里的父亲日记，那粗糙的封面给了他一丝莫名的镇定。外面又传来几句呵斥，无非是警告中年汉子不要撒谎，若是发现可疑人物要立刻上报之类的话，随后马蹄声渐渐远去，越来越淡。中年汉子又等了片刻，确认家仆们已经走远了，才赶紧打开杂物间的门，一脸惊魂未定地说：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他们折回来，就麻烦了！
林恩三人从杂物间里走出来，看着中年汉子苍白的脸和依旧颤抖的手，心里五味杂陈。阳光从天窗照进来，落在中年汉子脸上，能看到他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林恩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那是他们仅剩的盘缠之一，递到中年汉子面前：大叔，今天多谢您了，这点钱您拿着，买点吃的补补身体，再给家里添点过冬的炭火。
中年汉子却像是被银币烫到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我不能要！你们赶紧走，别再连累我了！他说着，就伸手将林恩三人往门外推，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怕晚一秒就会招来灾祸，快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我真的不能留你们！
林恩无奈，只好收回银币，深深看了一眼中年汉子。那眼神里有感激，有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和艾莉娅、橡木一起走出了铁匠铺。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铁匠铺的门被紧紧关上，紧接着是的插门声，想必是中年汉子插上了门栓，甚至可能还顶了什么重物在门后，怕他们再回去。
三人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铁匠铺门，一时都没有说话。正午的阳光依旧刺眼，晒得石板路发烫，但空气中的铁腥味似乎变得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艾莉娅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没想到贵族的压迫这么严重，连提都不能提机械的事。刚才那位大叔，他明明知道些什么，却被吓得连帮忙的勇气都没有。橡木点了点头，指了指路边墙根下刚刚发芽的几株细弱小草。那是他之前洒下的警戒草，此刻正安静地立着，那些家仆走了，但他们的气息还留在附近。这条街上应该还有他们的人在巡查，我们得更小心点。
林恩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日记的封面，那封面上的纹路已经被他摸得有些光滑。他心里有些沉重，原本以为，只要找到接触过机械残骸的工匠，好好劝说，对方或许会愿意帮忙。
毕竟这是关系到所有平民的事，可他没想到，第一家就碰了这么大的壁，贵族的恐惧阴影竟然如此深重。但他并没有放弃，反而眼神更加坚定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找到懂机械的人。你看刚才那位大叔，他不是不想帮忙，是被贵族吓怕了。他们就像被锁链捆住的猛兽，不是没有牙齿，而是不敢露出牙齿。只要我们让他们相信，我们有能力打破这锁链，有能力对抗贵族，他或许就会改变主意。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艾莉娅问，目光看向街道两旁的铁匠铺，那些铺子的门大多半开着，却看不到多少人影，显得有些萧条，还要继续走访其他铁匠铺吗？林恩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街道，街道两旁的铁匠铺大多门庭冷落，只有几家规模稍大一点的铺子门口有学徒在忙碌，他们光着膀子，挥舞着小锤，动作却有些迟缓，像是提不起精神。
当然要继续，林恩说，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不能因为一次碰壁就退缩。但我们得更小心，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直接问了。他看向橡木，橡木，你用德鲁伊的能力留意周围的动静，一旦有魔力波动或者贵族家仆过来，就用警戒草给我们信号。然后又转向艾莉娅，艾莉娅，你假装买农具，先和铺主搭话，聊聊收成、铁器价格之类的家常，拉近关系后，我再趁机旁敲侧击地打听机械的事。
橡木和艾莉娅都点了点头，三人整理了一下衣着。林恩理了理有些褶皱的外套，艾莉娅将草药包调整到更舒服的位置，橡木则拉了拉连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普通的平民顾客，然后朝着下一家挂着「李记铁器」木牌的铁匠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