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路扬尘与关卡阴影(1/2)
晨间的风裹着料峭凉意,贴着黄土路面斜斜掠过,卷起的土粒细得像沙,打在林恩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斗篷下摆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细碎却磨人,像极了他这一路走不完的疲惫。
他正踩在一条比灰石镇外乡间小路宽三倍的大路上,路面是用夯实的黄土混合着鹅蛋大的碎石铺就的,算不上平整:车轮碾出的深辙里还卡着几根干枯的麦秆,散落的石子硌得人脚底板发疼,但比起之前在荒野里踩着没膝的杂草、绕着带刺的灌丛艰难前行,这路已经算得上“顺畅”得奢侈。
林恩低头瞥了眼自己的靴子,鞋尖早已磨穿一个破洞,露出一小截冻得发红的脚趾——那脚趾蜷着,像是怕冷,又像是怕再被石子硌到。
鞋底薄得几乎等同于无,路面下石子的棱角透过薄薄的皮革,清晰地抵在脚掌心上,每走一步都带着一阵钝痛。他下意识放慢脚步,悄悄把重心往脚跟移了移——昨天从废弃农庄赶到灰石镇边缘时,脚掌就磨出了两个水泡,此刻水泡被挤压着,像是有根细针在肉里轻轻扎,疼得他额角渗出了一层薄汗。
可他不敢停,太阳刚过头顶,按照母亲留下的那张泛黄地图上的标注,离下一个大城黑石城还有至少半天的路程。
大路两旁是成片的麦田,青绿色的麦穗刚抽出来,饱满得像是要撑破麦壳,风一吹,麦浪就顺着风向滚过去,“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流水。
远处能看到三座圆顶的风车,白色的叶片慢悠悠地转着,转一圈要好几秒,风车旁散落着四间红瓦农舍,红瓦在阳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其中一间的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炊烟——那炊烟是浅灰色的,裹着一丝麦秆燃烧的清香,慢悠悠地飘进蓝天里。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看了片刻:农舍前的土院里,一个穿着灰布衣裙的妇人正弯腰喂鸡,她的裙摆沾了点泥土,手里的竹筐里装着碎麦粒,撒出去时“簌簌”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稻草人,追在一只母鸡后面跑,母鸡“咯咯”地叫着,扑腾着翅膀躲,小孩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脆生生的,像刚敲开的麦芽糖,甜得让人心头发软。
可这暖融融的画面没在他心里停多久,林恩的目光就落在了麦田边缘那道歪歪扭扭的木栅栏上。
栅栏是用粗木头钉的,有的地方已经朽了,露出里面的木屑,栅栏中间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索恩家族领地”——又是贵族的土地。
他的眉头瞬间皱紧,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灰石镇外的景象:贵族庄园的高墙用白石灰刷得发亮,墙内是绿油油的菜地和肥壮的牛羊,而墙外,一群面黄肌瘦的平民正蹲在地里,拾捡庄园里掉出来的烂菜叶,稍有靠近,就会被庄园的家仆用鞭子赶开。
昨天在灰石镇边缘,他还见过一个平民因为不小心踩了庄园的草,被家仆一拳砸在胸口,咳着血倒在地上——当时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此刻再摸,掌心那道浅浅的痕迹还在,细微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这世上的安稳,从来都不属于像他这样的流民,不属于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平民。
“小伙子,赶路呢?”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旅途的疲惫。林恩猛地回过神,手下意识往布包内侧摸了摸——那里藏着母亲的吊坠,还有地图。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货郎正停在他身边,货郎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蓝色短褂,补丁的布料五花八门,有的是灰色粗布,有的是褪色的褐色麻布,还有一块甚至是粉色的碎布,显然是凑活缝上去的。
他的脸上满是风霜刻出的皱纹,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尘土,下巴上的胡茬乱蓬蓬的,像荒地里的杂草。独轮车上堆着用粗布盖着的东西,粗布的颜色是深灰色,边角已经磨破,隐约能看到里面露出的陶碗边缘——
那陶碗是土黄色的,上面画着简单的蓝色花纹。货郎的目光落在林恩的布包和破旧的靴子上,眼神里没有丝毫轻视,只有一种同为赶路人的、沉甸甸的疲惫。
林恩点了点头,没敢多说话——离开灰石镇前,一个收留过他的老流民曾反复叮嘱:“别轻易相信陌生人,这路上的人,要么是想从你身上捞点好处,要么是怕你拖累他。”
他攥紧了布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一个警惕的距离,眼神紧绷地盯着货郎的手,怕对方突然有什么动作。
货郎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挤得更密了,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麦饼,麦饼是浅褐色的,上面还沾着细小的麸皮,看起来比林恩怀里的黑面包要松软些。
货郎把麦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过来,动作很慢,像是怕吓到林恩:“看你年纪不大,顶多十五六岁,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肯定饿了。这麦饼你拿着,路上垫垫肚子,不值钱的。”
林恩愣了愣,目光落在那块麦饼上——麦饼的香气顺着风飘进他鼻子里,淡淡的麦香,比他怀里的黑面包好闻多了。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路边格外清晰,他下意识按住肚子,脸有点发烫。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沙哑:“谢谢您,我不用。”
他不知道货郎的用意,也不敢欠陌生人的人情——在灰石镇的日子教会他,任何“免费”的东西背后都藏着代价:有人因为吃了陌生人给的饼,被迷晕了抢光了财物;有人因为喝了陌生人递的水,被拐去当了苦力。他赌不起。
货郎见他拒绝,也不勉强,把麦饼放回怀里——他放的时候很小心,怕把麦饼弄碎了。他推着独轮车,跟林恩并排走了起来,独轮车的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散架。“我看你往东边走,是要去黑石城吧?”
林恩心里一动——黑石城正是他地图上下一个要去的大城。他抬起头,看向货郎,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您怎么知道?”
“这条路啊,除了去黑石城,还能去哪?”货郎指了指前方,他的手指很粗糙,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再走两个时辰,就能看到黑石城的城墙了。不过小伙子,你可得小心,黑石城门口的关卡,可比灰石镇的镇吏难缠多了——那些守卫,一个个心黑得很。”
“关卡?”林恩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下意识停住,连忙追问,声音都有点发紧,“关卡会查什么?”
货郎叹了口气,也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路过的人听到,他的眼神还瞟了瞟四周的麦田,确认没人后才开口:“还能查什么?要么查‘通行税’——说白了就是要魔力结晶,要么查身份证明。
贵族老爷们说,最近流民多,怕有‘乱党’混进城里搞事,所以查得特别严。
像我们这种推着货郎车的,得交一块下品魔力结晶才能过;要是没结晶,就得被搜身,浑身上下都给你翻遍了,要是搜出点他们看着不顺眼的东西——哪怕是块破布,都能直接把你抓去当苦力。”
林恩的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冷汗浸湿了他掌心的皮肤,连布包的带子都变得有些滑。
魔力结晶?他连一块都没有——在灰石镇,平民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只有贵族和药铺的掌柜才会有,偶尔有平民得到一块,也会被贵族的家仆抢走。
身份证明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灵植家族的遗孤,母亲死后,他连灰石镇的流民登记都没敢做——他怕被人认出来,怕重蹈母亲的覆辙,哪来的身份证明?
“那……要是没有魔力结晶,也没有身份证明,就不能过了吗?”林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吊坠是银色的,形状像一片叶子,此刻被他的手指攥着,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到心里,让他稍微冷静了点。
货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同情,也有无奈:“也不是不能过,就看你运气好不好。有时候守卫心情好,你给他们塞点吃的——比如块麦饼,或者个野果,或许能放你过去;
但要是遇到那种贪得无厌的,要么被抢光身上的东西,要么就被拉去城外的矿场挖矿——那矿场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一天要干十几个时辰的活,还不给饱饭吃。我去年就见过一个小伙子,跟你差不多大,就因为没交上通行税,被守卫打断了腿,扔在路边没人管,最后不知道是饿死了,还是被野兽叼走了。”
林恩的后背一阵发凉,像是有股冷风顺着衣领钻了进去,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攥着吊坠的手更紧了,指节都在微微颤抖——母亲留下的吊坠里藏着地图,还有灵植家族的信物,绝对不能被人发现。要是被关卡的守卫搜出来,别说去阿斯托利亚城找父亲、查母亲死亡的真相,他恐怕连黑石城的城门都进不去,就得死在守卫的鞭子下。
“小伙子,你要是没准备,要么就绕路走小路,要么就等几天,看看能不能跟着商队一起过。
”货郎又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商队有贵族发的路引,守卫一般不敢拦,跟着他们混进去,安全点。”
“绕路的话,要多久?”林恩急忙问,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货郎,生怕错过一个字。
“至少多走三天。”货郎摇了摇头,他的独轮车“吱呀”响了一声,像是在附和他的话,“而且小路更危险,不仅有劫掠者——那些人专抢流民,还会杀人,还有野兽,比如野狼、野猪,你一个半大孩子,根本扛不住。”
林恩沉默了。多走三天,他的粮食绝对不够——现在布包里的东西,撑两天都悬。跟着商队?他连商队什么时候来都不知道,总不能在路边一直等——万一等不到,粮食吃完了,他就得饿死在这大路上。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突然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还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声,“叮铃叮铃”的,很刺耳。货郎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拉着林恩躲到路边的麦田栅栏旁,压低声音说:“快躲躲,贵族的马车来了——别被他们看到,不然麻烦大了。”
林恩刚躲好,就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马车的车厢是深红色的,漆皮虽然有几处磨损,露出了里面的木头颜色,但依旧看得出来很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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