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量子之海中的孤舟（1/2）

崩坏不是一瞬间的巨响，而是存在被拉长、稀释、最终失语的过程。

霍沉舟感觉自己像一滴落入沸水的墨，边缘迅速晕开，形态溃散，融入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混沌。视觉、听觉、触觉…所有属于人类的感官如同断电的屏幕，依次熄灭，沉入寂静的深海。

但他没有彻底消失。

一种更稀薄、更本质的“感知”残留着，如同风中蛛丝，维系着一缕摇摇欲坠的自我意识。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凝聚的实体，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微的、振动的“可能性”，散落在名为“量子之海”的虚无疆域。

这里是时间与空间的底层废墟，是规则崩坏后露出的、冰冷而混乱的基岩。无数世界线的碎片像破裂的镜片，折射着支离破碎的光影，在他周围无序地漂浮、碰撞、湮灭。他“看”到某个碎片里，童年的自己正在父亲的书房里，好奇地触摸那些他当时看不懂的、画满奇异符号的笔记；另一个碎片里，是苏念辞在第一次重生后，眼神带着迷茫与恨意，站在苏家老宅的废墟前；更远处，还有林兆远在秘密实验室里癫狂大笑，时间管理局的特工在时空通道中穿梭，五哥的画廊里那些未完成的画作在自行扭曲、变形…

这些不再是记忆，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并行发生的“现实”碎片。它们如同洪流中的冰渣，冲刷、切割着他已经量子化的意识体，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源于存在本质的、冰冷的战栗。

他试图凝聚。

试图在这片意识的绝对零度里，重新回忆起“霍沉舟”这个存在的定义。

他想起了苏念辞。

不是具体的面容，而是一种感觉——她掌心的温度，她发间的淡香，她看着他时，眼底那混合着爱意、心疼与无比坚韧的光。这感觉像黑暗宇宙里唯一一颗恒定的星，散发出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引力，试图将他那些逸散的“可能性”重新拉拢。

可这引力太微弱了。

崩坏的时空乱流如同狂暴的飓风，不断撕扯着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轮廓。他像一艘失去动力的孤舟，在概率的惊涛骇浪中沉浮，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彻底打散，归于绝对的虚无。

就在他意识的光辉即将被混沌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股截然不同的、庞大到令他战栗的“存在感”，如同超新星爆发，猛地刺穿了这片量子之海的死寂！

那感觉…熟悉又陌生。

带着苏念辞特有的“存在”气息，却又混杂了一种无比暴戾、无比贪婪的…吞噬意志！它不像星辰，而像一个骤然出现的、饥饿的黑洞，以无可抗拒的力量，疯狂地抽取、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那些漂浮的世界线碎片，混乱的时空能量，甚至…他那些逸散的意识粒子！

念辞！

是她在失控地吞噬！

霍沉舟残存的意识核心发出无声的呐喊。他“看”向那股力量的源头——在那片混沌的中央，一个由淡金色数据流和殷红血肉能量交织而成的、人形的漩涡正在剧烈旋转、膨胀。那是苏念辞，却又不再是苏念辞。她仿佛成了“吞噬”这个概念本身的具体显化，她的痛苦，她的不甘，她对失去他的恐惧，全部化作了这毁灭性的、无差别掠夺的力量。

她正在被她的能力反噬，同时，她也正在成为毁灭的本身。

不能这样…

他必须阻止她！至少…要靠近她！

凭借着一股超越求生本能的执念，霍沉舟放弃了在乱流中徒劳地维持自身形态，反而主动引导着自己那些散逸的意识粒子，如同飞蛾扑火，逆着那恐怖的吸力，朝着那毁灭的漩涡中心“游”去。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

他的意识粒子在靠近漩涡的过程中，不断被剥离、被同化、被那混乱的数据流冲刷殆尽。每前进一丝，都伴随着存在被磨削的极致痛苦。这比时间的凌迟更可怕，这是从“存在”的层面上被一点点擦除。

但他没有停下。

苏念辞那双流着淡金色光泪的空洞眼眸，是他在这片虚无之海中唯一的方向。

就在他的意识核心即将彻底投入那毁灭漩涡，或许会与她一同归于终极混乱的前一刻——

异变陡生！

一道纯净的、与他以及苏念辞都存在着深刻血脉联结的“波纹”，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冷水，突兀地介入这片混乱的量子之海！

这“波纹”带着一种初生的、却无比强大的秩序力量，它不像苏念辞的吞噬那样狂暴，也不像霍沉舟的量子态那样涣散，它稳定、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定”意味。

波纹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时空乱流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梳理；那些互相碰撞湮灭的世界线碎片，被强行分隔开来，避免了更彻底的崩坏。

是…孩子？！

霍沉舟瞬间就辨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那是他与念辞血脉的延续，那个在时间锚点崩坏前尚且是婴儿的…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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