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薪火的初燃（1/2）
破庙的腐朽门板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如同垂死者的呻吟。京郊寒夜的冷气从四面漏风的墙隙钻入，冻得人骨髓生疼。秦岳靠坐在冰冷的神龛基座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和大腿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苏宛儿用撕下的里衣布条蘸着雪水，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边缘的污秽，敷上最后一点金疮药粉。药粉混着凝固的血痂，在昏暗的篝火下显得格外狰狞。
端妃曹氏蜷缩在角落里一堆发霉的干草上，裹着苏宛儿脱给她的外衫，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那双曾经明艳、如今只剩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跳动的火苗，仿佛灵魂已随昨夜那场血腥的噩梦一同死去。福安则像只受惊的老鼠，缩在门边阴影里，耳朵紧贴着门板，警惕着外面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破庙里弥漫着绝望的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苏宛儿压抑的啜泣。
秦岳摊开手掌。那枚青白色的玉佩静静躺在掌心，温润依旧，背面的奇异符号在火光下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微光。煤山深处那冲天而起的光柱、荆棘狂舞的异象、还有那直接响彻灵魂深处的、悲怆而威严的古老意念…“山河倾覆在即…龙脉泣血…异数…汝当持吾信物…寻…传国…薪火…”
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心头。
“传国薪火…”秦岳低语，声音沙哑干涩，“是指…传国玉玺？和氏璧？”
苏宛儿包扎的手一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秦大人…煤山…那光…那声音…到底是什么？我们…我们是不是触怒了鬼神？”她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
“不是鬼神，”秦岳摇头，目光紧紧锁住玉佩，“是这玉佩…它藏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和秘密。”他看向端妃，“娘娘，昨夜玉熙宫…陶仲文的丹药，您真的…”
端妃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和怨毒填满。“丹药…呵呵…”她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是毒！是慢性的穿肠毒药！他…他（指嘉靖）早就知道！他只是…只是舍不得那虚幻的长生梦！他拿我的身子…当试药的炉鼎！”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惨白的脸颊，“我恨…我恨不能亲手…”
她说不下去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秦岳和苏宛儿对视一眼，心中寒意更甚。嘉靖的疯狂与自私，远超史书记载！陶仲文更是丧心病狂！陆炳的嫁祸，不过是这黑暗漩涡中必然的一环。
“玉佩…是陆炳亡妻的遗物。”秦岳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死寂。他需要将线索串联起来，更需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驱散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苏宛儿和端妃都愕然看向他。
“昨夜陆炳中毒前，曾言玉佩本该随一人长眠地下。”秦岳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表面，“我猜，那人便是他早逝的发妻。这玉佩对他而言，不仅是旧物，更是某种执念的寄托。他感应玉佩，或许…与此有关。”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做那个梦，只能如此推测。
“难怪他如此疯狂…”苏宛儿喃喃道。
就在这时！
“有…有人来了！”门边的福安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他连滚带爬地缩到神龛后面，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秦岳瞬间握紧腰刀，强忍剧痛站起，将苏宛儿和端妃护在身后，目光如电射向破庙那摇摇欲坠的大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杂乱，不止一人！伴随着粗鲁的喝骂和兵刃拖地的刺耳摩擦声！
“妈的！这鬼天气！搜个屁的逃犯！”
“少废话！陆大人和东厂都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姓秦的锦衣卫叛徒！找到他，赏千金！”
“这破庙看着就能藏人！进去看看！”
是搜捕的官兵！而且听口气，是陆炳和东厂联合派出的爪牙！
秦岳的心沉入谷底！逃出煤山才几个时辰，追兵竟已如跗骨之蛆般追到了京郊！陆炳的能量和对玉佩的执念，可怕如斯！
“躲到神像后面！”秦岳急促低喝，将苏宛儿和端妃推向积满灰尘的神龛后方。他自己则闪身藏到门后阴影中，屏住呼吸，握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伤口在剧痛中抗议，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冷汗。
砰！
破庙腐朽的木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三个穿着号衣、提着腰刀、满脸不耐的兵丁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瞬间灌入。
“呸！真他娘的晦气！什么鬼地方！”为首一个络腮胡兵丁啐了一口，目光在破败的庙堂里扫视。篝火还在燃烧，显然刚熄灭不久。
“头儿，有火！刚有人在这儿待过！”另一个瘦高兵丁指着余烬叫道。
络腮胡眼神一厉：“搜！仔细搜！床铺底下，神像后面！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两个兵丁立刻提着刀，骂咧咧地开始翻找。破庙本就不大，神龛后的空间更是狭窄！眼看他们一步步逼近！
秦岳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一旦被发现，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同时对付三个兵丁！苏宛儿她们必死无疑！
就在那瘦高兵丁的手即将掀开遮挡神龛后空间的破烂布幔时——
嗡…！
秦岳怀中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一股冰凉的气流顺着紧贴胸口的玉佩瞬间涌入他体内！这股气流并非治愈之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静和…指引感？
秦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庙堂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腐朽断裂的椽木和杂物。玉佩的震颤在引导他看向其中一根半埋在灰尘里的、毫不起眼的焦黑木梁！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趁着三个兵丁的注意力都被神龛和角落吸引的刹那，秦岳如同扑食的猎豹，从门后阴影中猛地窜出！目标不是兵丁，而是那堆杂物！
“什么人？！”络腮胡兵丁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立刻拔刀转身！
但秦岳更快！他一把抓住那根焦黑的木梁末端，入手沉重冰凉，竟似金属！他来不及细看，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抽了出来！同时身体借着惯性就地一滚！
轰隆！
被他抽出的木梁带倒了其他杂物，扬起漫天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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