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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阴债难偿(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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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猪油,沉重地压在胸口。窗外的月光被厚厚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幽幽地散着一点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扭曲的影子。我的女儿囡囡,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她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下去,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珠,里面没有一丝属于七岁孩子的光彩,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怨毒和贪婪。

“饿……”那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刮擦朽木的摩擦感,完全不是她清脆的童音,“给我……给我吃的……”口水顺着她惨白的嘴角淌下来,滴落在皱巴巴的床单上。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七天。整整七天。那个曾经会扑进我怀里撒娇、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的小天使,变成了这副模样。高烧、呓语、力气大得吓人,撕扯自己的头发,啃咬床沿,嘴里翻来覆去只有这一个字——饿。医院查不出任何问题,符水、香灰、神婆的跳大神……能试的法子我都试了,石沉大海。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我的头顶,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空。

墙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旧樟木箱,上面落满了灰尘,像一座沉默的墓碑。里面锁着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东西,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不到绝路!死也别碰!”那眼神里的恐惧,此刻清晰地烙印在我脑海里,比囡囡的呓语更刺骨。但我没有选择了。看着她啃咬自己苍白的手腕留下带血的牙印,听着那非人的“饿”声,父亲那点警告,被碾得粉碎。

我猛地拉开箱子。一股浓烈的樟脑混合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呛人气味扑面而来,冲得我几乎窒息。箱底压着一个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解开一层又一层油纸,里面的东西终于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一张泛黄的画像。纸面粗糙,边缘卷曲磨损,带着岁月沉淀的深褐。画的是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一身破旧却狰狞的官袍,怒目圆睁,仿佛要穿透纸面,直刺人心。他右手高举一柄夸张的宝剑,剑尖直指画外,透着一股斩尽妖邪的森然煞气。画像本身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或者说……凶戾。另一张是裁好的、暗沉如血的朱砂符纸,上面用浓黑如墨的线条勾勒着繁复扭曲的符文,多看几眼,那些线条仿佛在符纸上缓缓蠕动、盘绕,带着一种活物的邪异。

鬼门关开符。父亲恐惧的根源。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肺腑里却像塞满了冰渣。把钟馗像贴在卧室门上,那怒目圆睁的天师像,正对着床上蜷缩的囡囡。我从针线盒里摸出一根最粗的缝衣针,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发麻。对着左手食指指尖,心一横,狠狠扎了下去!

“呃!”剧痛尖锐,一滴饱满、滚烫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红得刺眼。

不再犹豫。我上前一步,指尖带着那滴血,精准地点向画像上钟馗手中那把直指前方的宝剑剑尖!

就在我的血触及那墨线勾勒的剑尖的一刹那——

“嗤啦!”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瞬间顺着指尖的血涌了上来!那感觉不是冻僵,而是某种活着的、粘稠的冰冷猛地钻进血管,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半边身体都麻痹了!屋里的空气猛地一沉,那盏小夜灯的火苗疯狂摇曳、拉长、变绿,发出滋滋的哀鸣,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影子骤然扭曲、膨胀、张牙舞爪!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年墓土、腐烂血肉和冰冷金属的怪诞腥臭,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浓烈得让人作呕。

我强忍着眩晕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幅骤然变得无比“生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画像嘶吼出声:

“天师钟馗!斩妖除魔!听我调遣!速速降临!”

最后一个字吼出,像是抽干了我所有的气力。四周死寂了一瞬,那摇曳的绿色灯火诡异地定格。然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不是来自门外,不是来自画像,而是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整个房间的空间都在向内塌陷,挤压向一个无形的核心点。

床上的囡囡猛地停止了啃咬,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纯粹的、野兽般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掐住脖子般的抽气声,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我面前的空气中,没有任何光影特效,一个“存在”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

它很高,几乎顶着天花板。身形轮廓依稀是人形,却扭曲得不成比例,笼罩在一层不断翻滚、变幻的浓重黑雾里,看不清具体面目,只能感觉到黑雾深处,两点猩红的光点,如同烧红的炭块,穿透黑雾,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目光冰冷、暴戾、毫无情感,带着审视蝼蚁般的漠然。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我的神经,几乎要将我压垮跪倒。它并非孤身而来,那翻滚的黑雾边缘,影影绰绰,似乎还挤着数个更矮小、更扭曲、散发着贪婪与饥渴气息的影子——鬼卒。

这就是……钟馗?或者说,他万千化身中的一个?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我,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那两点猩红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落向了床上蜷缩颤抖的囡囡。

“饿……饿……”囡囡还在本能地呓语,但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黑雾中的存在,缓缓抬起了手。那只手……勉强算是手,更像是一截包裹着破烂黑布、扭曲变形的巨大枯爪。它隔着虚空,遥遥对着囡囡一抓!

“啊——!!!”

一声尖锐到非人的惨嚎猛地从囡囡口中爆发!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怨毒,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能发出的!与此同时,一团浓稠得如同化不开墨汁的黑气,包裹着一个不断挣扎、嘶吼的模糊人形轮廓,硬生生从囡囡小小的身体里被“抓”了出来!那黑气人形疯狂扭动,发出无声的尖啸,无数怨毒的面孔在黑气表面一闪即逝,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黑雾中的存在,那两点猩红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带着一丝……满意?那只枯爪般的巨手,抓着那团挣扎咆哮的恶鬼黑气,猛地向黑雾深处一送!

没有咀嚼声,没有吞咽声。那团蕴含着无尽怨毒的黑气,连同里面挣扎的恶鬼轮廓,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烙铁,瞬间被那翻滚的黑雾吞噬、分解、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效率。

卧室里令人作呕的阴冷和腥臭瞬间消散了大半。囡囡软软地倒在床上,小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却平稳,沉沉睡去。折磨她七天的东西,消失了。

我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猛地从我左手食指传来!就是刚才点血的那根手指!

“呃啊!”我痛呼出声,低头看去。

只见食指指尖那小小的针孔周围,皮肤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片诡异的青色!那青色如同活物,迅速沿着血管的纹路向上爬升,眨眼间就覆盖了整个指节,形成一片清晰的、扭曲的烙印图案——像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狰狞鬼头!图案的边缘,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般向皮肉深处钻去!一股阴冷、沉重、带着强烈标记感的气息,从那烙印中透出,死死缠绕在我的灵魂上。

一个宏大、威严、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意念,如同炸雷般直接轰入我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颤音:

“阴债已记!他日必偿!”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笼罩在翻腾黑雾中的恐怖存在,连同它身后影影绰绰的鬼卒影子,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房间里那盏小夜灯的火苗猛地一跳,恢复了正常的昏黄。粘稠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噩梦。

只有指尖残留的剧痛,手臂上那片冰冷、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色鬼头烙印,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墓土与金属混合的腥气,在无声地尖叫着:这不是梦!代价,已经刻下了!

我瘫软在地,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看着床上呼吸平稳、终于摆脱噩梦的女儿,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来,但旋即,又被手臂上那片冰冷蠕动的烙印带来的、更深沉的恐惧所淹没。

阴债……必偿……

这四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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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眼神虽然还有些虚弱迷茫,但那股非人的怨毒和贪婪彻底消失了。她看着我的眼神,重新有了温度,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懵懂。“爸爸……”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却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我紧紧抱着她,泪水无声地流下。但手臂上那片青色的鬼头烙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冰冷的警告。它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紧紧贴在我的皮肤下,偶尔会传来一丝细微的、如同蛆虫蠕动般的麻痒感,提醒我付出的代价。我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钟馗的“他日必偿”,绝不是一句空话。我需要找到偿还这笔“阴债”的方法,越快越好。父亲的箱子里只有符咒,没有任何关于如何偿还的记载。恐惧像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囡囡恢复后的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一辆黑色的、锃亮得能当镜子用的加长轿车,像一条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家破旧的小院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面无表情的司机先下了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门。

下来的男人,五十岁上下,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袋浮肿,眼白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深色羊绒外套,手里拄着一根乌木镶银的手杖,手背上青筋虬结。他站在我家低矮的门槛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个破败的小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是一种长期居于上位者对穷酸环境的本能排斥。

赵天豪。本市的首富,真正手眼通天的人物。他的产业遍布地产、酒店、运输,据说在省城甚至更上面都有深厚的关系。他怎么会找到我这种小角色?

“陈师傅?”赵天豪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像破旧的风箱在抽动。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僵硬,那笑容显得格外虚假和疲惫。“鄙人赵天豪,久仰陈师傅驱邪镇煞的手段了。今日冒昧来访,实在是有件棘手的事情,想请陈师傅出手相助。”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脸,最后却像钩子一样,精准地落在了我下意识缩在衣袖里的左手上。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贪婪?仿佛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沉。久仰?我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人物,他怎么会“久仰”?他看我的眼神,尤其是看我左臂的眼神……不对劲!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赵老板说笑了,”我强自镇定,侧身让开门口,“我这点微末伎俩,哪能入您的法眼?屋里简陋,请进来说话吧。”我必须探探他的底细。

赵天豪点点头,在司机警惕的目光下,迈步走进了我的堂屋。屋子狭小,光线昏暗,只有一张方桌和几把旧椅子。他挑剔地扫了一眼,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白手套的司机像一尊门神般立在他身后。

“陈师傅不必过谦。”赵天豪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股浓烈的疲惫感更重了,还混杂着一丝焦躁,“我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有人……在背后用邪术咒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和恨意,“我最近诸事不顺,夜里噩梦不断,身体也每况愈下……我找过几个所谓的高人,全是废物!直到……”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锐利地看向我,“我打听到,陈师傅前几天,请动了……‘上头’的大人物?救回了令爱?”

他果然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详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口中的“上头的大人物”,指的无疑就是钟馗!他是冲着这个来的!他知道我用了鬼门关开符!知道我欠下了阴债!

“赵老板消息真是灵通。”我干涩地回应,感觉喉咙发紧,“小女只是邪气侵扰,侥幸罢了。您的事……”

“侥幸?”赵天豪打断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中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属于商人的狠厉和算计,“陈师傅,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规矩,也知道代价。”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帮我除掉一个人!价钱,随你开!只要对方死!”

除掉一个人?用邪术杀人?我的呼吸一窒。父亲临终的警告和钟馗那冰冷的“阴债必偿”同时在耳边炸响!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摇头道:“赵老板,这……这有伤天和,我……”

“天和?”赵天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蜡黄的脸涨得通红。司机立刻递上手帕。赵天豪用手帕捂住嘴,好一会儿才止住,手帕拿开时,我眼尖地看到上面沾染了一抹刺眼的暗红!他喘息着,眼神却更加凶狠,像一头濒死的恶狼,“我赵天豪白手起家,能有今天,靠的不是什么狗屁天和!挡我路的人,都得死!姓李的那个老东西,仗着手里那点东西,处处跟我作对!他必须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病态而微微发颤,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他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材质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紫色,表面光滑冰冷,触手生寒。盒盖上,用某种惨白如骨的颜料,勾勒着极其繁复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毒蛇,多看几眼,竟让人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死寂、带着浓烈不祥气息的波动,从盒子里隐隐散发出来,让这间本就昏暗的堂屋温度骤降!

阎王帖!

虽然从未见过实物,但父亲箱子里那本残破笔记上潦草的描述和警告,瞬间在我脑中炸开!这东西散发的气息,比鬼门关开符更加纯粹、更加死寂!它通向的是真正的幽冥核心!

“认得这个吧?”赵天豪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和疯狂,他轻轻抚摸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盒子,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帮我,用这个!姓李的老东西必须死!只要你做了,钱,要多少有多少!我知道你欠着‘上面’的债,做完这一单,我帮你一起想办法!”他抛出了诱饵,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钩住我。

我的目光落在那暗紫色的盒子上,又看向赵天豪那张被病气和疯狂扭曲的脸。手臂上,那片青色的鬼头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像是在无声地催促。除掉一个恶人,换来偿还阴债的可能?还有巨额的金钱……囡囡需要更好的生活,需要远离这一切……

父亲声嘶力竭的警告声和钟馗冰冷的意念在脑中激烈交锋。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绝望的深渊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透出诱惑的微光,但那缝隙之下,是更浓重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黑暗。

挣扎只持续了片刻。囡囡苍白的小脸,手臂上那冰冷蠕动的烙印,还有赵天豪那不容置疑的、带着死亡威胁的眼神,像三根绞索,勒断了我最后一丝犹豫。

“……好。”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像砂纸摩擦,“告诉我名字,生辰八字,还有……他常去的地方。”

赵天豪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属于胜利者的、残忍的笑容。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吐出一个名字和一连串数字,以及城东一个老茶楼的名字。那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钻进我的耳朵。

阴债的绞索,骤然收紧。而另一条通向幽冥的通道,即将被我亲手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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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团粘稠的墨汁,沉沉地压在头顶。城东那家名为“听雨轩”的老茶楼早已打烊,黑漆漆的门板紧闭,只有屋檐下几盏褪色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无力地摇晃着,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地上投下几团模糊而诡异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白天残留的茶香、湿木头的气息,以及一种深巷特有的、若有若无的霉味和阴冷。

我躲在茶楼斜对面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巷弄里,背靠着冰冷潮湿、长满青苔的砖墙。巷子里堆满了废弃的竹筐和杂物,散发着腐烂垃圾的馊味,成了绝佳的掩护。远处偶尔有车辆驶过,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静吞噬。

右手紧紧攥着那个暗紫色的阎王帖盒子。盒子冰冷刺骨,那股纯粹的、死寂的不祥气息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地渗入我的身体,让我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左手下意识地按在左臂衣袖下,那里,青色的鬼头烙印正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持续的、如同蛆虫啃噬般的麻痒和刺痛。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在我体内交织、冲突,胃里翻江倒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巷子里的阴冷湿气钻进骨头缝,我忍不住微微发抖,牙齿轻轻磕碰。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死寂和内心的恐惧压垮时——

“嘎吱……”

茶楼侧面一条更窄的小巷里,传来老旧的木门开启的摩擦声。

一个穿着灰色旧式对襟褂子的老人,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他头发花白,身形清瘦,脸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安详和一点微醺后的满足红晕。正是赵天豪咬牙切齿要除掉的那个“姓李的老东西”——李守诚,一个以收藏鉴定古籍字画出名的倔老头。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略显蹒跚,显然是刚在茶楼里和老友品茗小聚,喝了几杯。他完全没察觉到黑暗中潜伏的杀机,径直朝着我藏身巷口的方向走来,准备穿过马路。

就是现在!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破鼓。我猛地从藏身的杂物堆后闪出半个身子,动作快得自己都心惊。右手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上狠狠一划!皮开肉绽,温热的血珠瞬间涌出。我顾不得疼痛,用带血的指尖,在那暗紫色的阎王帖盒盖中央,那最繁复、最扭曲、仿佛无数鬼脸重叠的惨白符文上,用力一抹!

“滋……”

指尖的血接触到符文的瞬间,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灼烧声!仿佛那惨白的符文是滚烫的烙铁!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阴寒猛地从盒中爆发,顺着我的指尖直冲脑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赵天豪告诉我的那串冰冷的咒语。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被我的血染红了一小片的阎王帖,嘶哑地低吼出声:

“十殿阎罗!听我诉求!今日借法!阴司开路!”

咒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我猛地将手中那变得滚烫的阎王帖盒子,朝着李守诚老人即将踏上的马路中央,狠狠掷了过去!

暗紫色的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偏不倚,正落在李守诚左脚即将落下的位置!

“嗯?”李守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就在他目光触及那暗紫色盒子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盒子并未落地。在距离地面还有寸许时,它猛地爆开!不是爆炸的巨响和气浪,而是一种无声无息的、空间的骤然塌陷!盒子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骨灰般的粉末,这些粉末并未散落,而是瞬间凝聚、拉伸、扭曲!

就在李守诚的脚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极不规则的“洞口”,凭空出现!

洞口内部,不是泥土,不是下水道。那是一片旋转着的、粘稠如油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亿万亡魂哀嚎、冥河死水腥臭、以及某种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机械运转声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那洞口中猛烈喷涌而出!

“呃啊——!”

李守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惊骇叫声,甚至连恐惧的表情都未能完全在脸上成形。他整个身体,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来自九幽之下的巨手猛地攥住!那股力量沛然莫御!他那清瘦的身影,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瞬间就被那洞口粘稠的黑暗吞噬!

快!快得超出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洞口吞噬了李守诚,边缘那粘稠如墨的黑暗剧烈地翻滚、收缩了一下,仿佛一张贪婪的巨口在回味。下一秒,这个刚刚吞噬了一条鲜活生命的“洞口”,如同一个虚幻的肥皂泡,“噗”地一声轻响,彻底消失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血迹,没有衣物碎片,甚至连一丝空气的涟漪都没有。只有一小撮不起眼的、如同被焚烧过的纸灰般的黑色粉末,静静地躺在原地,被夜风一吹,打着旋儿消散无踪。

李守诚,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被那来自阴间的洞口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一股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罪恶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阎王帖……这就是阎王帖的力量?咒杀生魂,顷刻之间!如此轻易,如此……恐怖!

手臂上的青色鬼头烙印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同时扎刺!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枷锁感”,猛地套在了我的灵魂上!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审判和血腥的意味。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凄厉的哭嚎和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杀生者,死后必下油锅刀山……

钟馗的“阴债”尚未偿还,新的、更可怕的“阎帖之报”已经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死死捂住左臂,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试图压下那钻心的刺痛和灵魂上的重压。不敢再看那空无一人的路面,踉跄着后退,转身没入身后更深沉的黑暗巷弄中,像一条被恐惧驱赶的丧家之犬。那吞噬生命的黑暗洞口虽然消失了,但它带来的冰冷和死亡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我,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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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别墅的书房,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沉沉的夜色。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却冰冷的光,将昂贵的红木书桌、真皮沙发和满墙的书柜照得一览无余,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赵天豪靠坐在他那张宽大的高背真皮沙发里,整个人陷进去一大半。他面前的紫檀木茶几上,摊开着一张今天下午的本地晚报。社会版的头条,一张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占据了大幅版面:清晨清扫的街道,一具穿着灰色对襟褂子的老人尸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扭曲姿势趴伏在人行道上,头部下方是一滩暗红发黑的血迹。旁边的文字标题粗黑醒目:“老收藏家李守诚清晨意外猝死,疑为突发急病摔倒所致”。

照片上李守诚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惨白和诡异。

赵天豪的目光死死钉在报纸上,蜡黄的脸上,病态的苍白中透着一股异样的、近乎癫狂的潮红。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沙发的真皮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恐惧解除后的极度亢奋,和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病态的权力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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