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新居晨光、远方来电与灵魂的细语(2/2)
郑汉采默默地吃着饭,眉头微锁。银珠离开后,家里似乎安静了许多,但也失去了一丝鲜活的生气。他注意到小儿子明元最近异常沉默,吃饭时总是低着头,扒饭的速度很慢,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饭后,明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躲回房间,而是磨磨蹭蹭地收拾着碗筷。郑汉采看了他一眼,起身准备回书房继续写作。就在他经过明元身边时,明元突然抬起头,声音怯怯的,带着一丝哽咽:
“阿爸……银珠怒那……在汉城,会不会饿肚子?她有没有地方住啊?”
郑汉采脚步一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转过身,看着儿子微红的眼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明元的头:“别担心,你银珠怒那很坚强,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她不是说了吗,有奖学金,还能做兼职。”
“可是……汉城东西那么贵……”明元的声音更低了,“欧妈说……银珠说怒那走了就别想再要钱……”
郑汉采的脸色沉了沉,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明元的肩膀:“好好读书,以后像你银珠怒那一样有出息,就是对她最好的支持。去吧,去做功课。”
明元低下头,“嗯”了一声,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水流声响起,掩盖了男孩细微的抽泣声。他紧紧攥着口袋里银珠留给他的那支旧钢笔,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高考过后去汉城找怒那!
郑汉采回到书房,却没有立刻动笔。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对女儿的牵挂和一丝愧疚,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银珠只留下了学校的地址,那个“暂住地”究竟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决定,这个周末就去邮局,给银珠寄些钱过去,虽然不多,是他的一份心意。
汉城,冠岳洞公寓。
银珠并不知道双门洞家中发生的这一幕。她吃完简单的晚餐,洗好碗筷,然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洗去了一天的疲惫,也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夜晚,她坐在书桌前,就着台灯温暖的光晕,开始翻译李米妮介绍的那份中医资料。果然如学姐所说,专业术语很多,但她凭借扎实的中文功底和这几天恶补的医学基础,倒也能勉强应对。遇到特别生僻的词,她就记下来,准备明天去图书馆查专业词典。
时间在笔尖沙沙作响中悄然流逝。当银珠完成一小段翻译,抬起头活动有些酸痛的脖颈时,窗外已是夜深人静,只有远处零星的路灯光晕和偶尔驶过的车辆声。
一阵极细微的、莫名的空虚感,如同夜雾般悄无声息地弥漫上心头。不是悲伤,也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剥离感。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很自由……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好像我的一部分,正在慢慢变轻,要飘走了……』原身银珠的意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朦胧的倦怠和疏离感。她对眼前充实的生活感到满足,却又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无法完全融入。那些强烈的情绪——对欧妈的不解和恐惧,对欧尼的委屈和愤怒,对阿爸的依赖和期盼,甚至对李泰宇那份朦胧的遗憾——都似乎在渐渐淡化,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穿越者银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她放下笔,轻轻按住胸口。这不是生理上的不适,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灵魂层面的细微震颤。
“是融合加深了?还是……原主的执念正在消散?”她冷静地分析着。原身银珠最大的愿望——逃离家庭、读书上学、实现价值——正在被一步步实现。当支撑灵魂存在的强烈执念逐渐满足,那依附于此的意识能量,是否会随之减弱,乃至最终归于平静,与穿越者的灵魂彻底融合,或者……消散?
这个念头让银珠感到一丝复杂。她感激原身银珠这具身体和初始的身份,也承载了对方的记忆和情感。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体的。但如果原身的意识最终离去,是否意味着她将完全成为“上官银珠”?这具身体、这段人生,又将如何定义?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夏夜的凉风拂面而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汉城的夜空不如双门洞清澈,被城市的灯光映得发红,但繁星依旧隐约可见。
『汉城的星星……和双门洞的,是一样的吗?』原身银珠的意识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近乎叹息的疑问,随后便沉寂下去,那种剥离感也悄然隐没,仿佛只是片刻的恍惚。
银珠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夜风带来凉意。她关好窗户,回到书桌前。目光扫过摊开的书籍、笔记和翻译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无论灵魂深处发生着怎样微妙的变化,脚下的路是清晰不变的。预习功课、完成翻译、投稿小说、熟悉这座城市、为开学做准备……这些具体而实在的事情,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水,继续伏案工作。台灯的光晕将她专注的侧影投在墙上,坚定而孤独,却又充满了向着目标稳步前行的力量。
汉城的夏夜还很长,而属于郑银珠(或者说,上官银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书写。
(第六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