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忌器研究所(2/2)
鸢尾猛地抬头,铜铃炸开一串尖锐的响。“你答应过不——”
“只是封锁。”男人打断她,步伐已踏入车厢的冷光,“等他自己想起来。”
车门合拢的刹那,铁轨上的磷火集体熄灭。最后一粒灰烬从许岁指缝跌落,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极细的蓝线——像雏菊的茎,又像麦田尽头那条早已干涸的河床。
车门合拢后的三小时,许岁睁开了眼。
消毒水味猛地灌进鼻腔,像一柄冰锥直刺天灵。
他下意识蜷起手指——指节处新生的皮肤薄得能透出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而掌心那粒灰烬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米粒大小的幽蓝印记,安静地嵌在生命线末端,像被谁用星屑烫了个疤。
“哟,比预期早醒十二分钟。”
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金属滚珠般的质感。
许岁抬头,对上一双虹膜异色的眼睛——左金右碧,像两枚被强行拼进同一张脸的古董玻璃珠。
男人白大褂的领口别着一枚倒三角徽章,银底黑纹,图案是半轮被锁链缠绕的落日。
“明卦,认识一下。”
男人指了指自己,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忌器研究所’三级研究员,兼职列车随队医师——不过别误会,刚才把你从焦炭捏回人形的可不是我。”
他用烟蒂虚点了点许岁的心口,“全靠你体内那玩意儿。我们管它叫‘余烬’,编号d-07,你可以理解为……‘死掉火焰最后的勇气’。”
许岁喉结滚动,声音却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没死?”
“严格来说,死了三时七分三十秒。”明卦咧嘴,露出洁白犬齿。
“但余烬拒绝接受这个结果,于是擅自重启了你的循环系统、神经系统、以及——”他忽然伸手,指尖在许岁左胸轻轻一弹。
“灵媒,对,你体内应该是有灵媒的,但是吧,被余烬否定,体内的灵媒更换成了冤火。”
列车发出轻微的颠簸。
透过诊疗室的舷窗,能看见外头流动的不是风景,而是一幕幕倒放的画面:燃烧的麦田、坍塌的钟楼、逆飞的群鸦。
像有人把死亡倒带,再重新剪辑成一部滑稽的默片。
许岁盯着那些画面,忽然问:“……‘忌器研究所’?”
“哦,差点忘了入职培训。”明卦打了个响指,白大褂内袋自动滑出一张全息卡片,悬浮在两人之间。
卡片上浮现出组织徽记——与明卦领口那枚如出一辙,只是锁链的尽头多了一行小字:
「我们回收落日,以便次日准时升起。」
“简单来说,”明卦咬着未点燃的烟,声音含糊却清晰。
“我们是专门替‘异常死亡’擦屁股的。冤火、咒胎、神骸、被时间遗忘的誓言……只要死得不够彻底,都归我们管。而你——”
他指尖在全息卡片上一划,调出许岁的档案,“编号d-07,‘余烬’载体,优先级:最高。毕竟能让死人复活的‘异常’,可比能杀人的稀有多了。”
“那些是什么东西?而且我也没说我要入职吧?”
档案最后一栏,用红字标着:【待观察:是否具备“忌器”适应性。】
许岁还没开口,诊疗室的门“嘶啦”滑开。鸢尾探进半个脑袋,发梢上的金粉蹭到了门框:“明卦!你又在吓唬新人——”她看到许岁醒了,眼睛一亮,直接扑过来,“雏菊先生!你记得我吗?我是那个——”
“乱补设定的。”许岁低声接话。
鸢尾愣住了。
铜铃在裙摆里小小地“叮”了一声,像没憋住的笑。
明卦咬着烟,含糊地吹了声口哨:“记忆封锁失败得真彻底……看来余烬核心连‘遗忘’都拒绝。”
他忽然俯身,异色瞳孔在冷光灯下缩成两道细线:“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烟蒂在指尖转了个圈,指向许岁心口那枚蓝疤,“它刚才拒绝被回收,说明你有未完成的遗愿。是什么?”
列车恰在此刻穿过一段漆黑的隧道。黑暗中,许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极远极远的麦田里,有人踩着干枯的麦秆走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灰烬复燃时最细的一缕烟——“……有人还在等我,把一束野雏菊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