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巷逢(1/2)
暮春的金陵城,像一幅被细雨浸透的旧画轴。城南的青石板路泛着幽光,道旁老柳垂丝,沾了水汽的杨花扑簌簌落在行人肩头。西斜的日影将万花楼的飞檐切成金红,楼里飘出的丝竹声裹着脂粉气,漫过雕花木窗,漫过青石板缝里的苔痕,直往巷口钻。
周文远扶着朱漆廊柱,喉间发出含混的笑声。他今日穿了件湖蓝杭绸直裰,此刻前襟沾着酒渍,袖口还勾着半支褪色的珠钗——定是方才在万花楼听曲儿时,被哪个姑娘趁兴扯了去的。他晃了晃发涨的脑袋,腕间玉镯撞在廊柱上,脆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起。
周爷!酒肆小二阿福捧着青瓷酒坛追出来,额角挂着汗,您这酒钱还没付呢!
周文远踉跄两步,扶住墙根的石狮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记账!明儿让人捎十两银子来。他拍了拍袖中鼓囊囊的钱袋,银锭碰撞的声响让他底气更足,你家掌柜的敢不认?老子在城南置了三百亩水田,放出去的债能绕秦淮河三圈!
阿福缩了缩脖子,到底没敢再拦。周文远摇摇晃晃出了万花楼,晚风裹着甜腻的脂粉香扑来,他眯着眼打了个喷嚏,忽然想起今早管家说的话:老爷,西市那笔印子钱要收账了,刘屠户说再宽限三日......
宽限个屁!他骂骂咧咧地甩了甩袖子,老子明天就带人去拆了他的肉案!话音未落,脚下一滑——不知哪个泼皮往路上泼了碗残酒,他一声栽进阴沟,湖蓝直裰下摆顿时染了半片泥污。
晦气!他爬起来拍了拍裤腿,酒意却醒了几分。原路返回太绕,他望着西边那条窄巷,咬了咬牙:抄近路!
这条巷子他平日里是绝不肯踏足的。青石板缝里长着野蓟,墙根堆着腐烂的菜叶,连路灯都是隔三差五点一盏。此刻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霞光被屋檐吃尽,巷子里黑黢黢的,只有远处飘来一两星灯火,像鬼火似的在风里摇晃。
周文远裹紧了直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步步往里挪。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是哪家破门开了?
昏黄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画出条歪歪扭扭的线。门内飘出股甜香,混着脂粉和烟火气,比万花楼的沉水香更勾人。周文远眯起眼,看见个影子倚在门框上:云鬓半散,鬓边插着支珍珠簪子,衣衫松松系着,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
是谁呀?那影子开口了,声音像浸了蜜的糯米糕,这么晚了,莫不是走错路了?
周文远只觉喉咙发紧。他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不少,万花楼的头牌翠袖、盐运司大人的妾室玉娘,可没一个有这般风情——眼尾微微上挑,唇色淡得像沾了晨露的桃花,偏又带着几分慵懒,像是刚从锦被里爬起来的模样。
我......他舌头打着卷,路过,路过。
那妇人笑了,眼波流转间,袖口扫过门框上的铜环,叮铃一声:既是路过,何不进来喝盏茶?她侧过身,让出条缝,这巷子静,夜里凉,喝口热乎的再走。
周文远哪里还忍得住?他踉跄两步跨进门,靴底踢到块碎砖,一声响。妇人忙伸手扶他,指尖凉得像沾了井水,却让他浑身一震。
爷小心些。她引着他往屋里走,袖中飘出更浓的香气,我家男人走得早,一个人守着间破屋子,倒怪冷清的。
屋里的陈设果然简陋:一张缺了腿的方桌,两把竹椅子,靠墙摆着张旧木床,帐幔是洗得发白的月白缎子。唯一讲究的是案上的铜炉,飘着沉水香,混着灶上温着的米粥香,倒比外头的腥气好闻些。
爷坐。妇人指了指竹椅,转身去灶间,我去给你盛碗粥。
周文远哪肯坐?他盯着妇人背影,见她腰肢纤细,走动时裙裾轻扬,露出鞋尖一点绣金的并蒂莲。他摸了摸袖中钱袋,银锭的重量让他心痒难挠——反正这穷酸屋子,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随便给几文钱打发便是。
不用麻烦了。他凑过去,胳膊肘撑在灶台上,我有银子。
妇人转身,手里的粥碗晃了晃,溅出几滴米汤。她望着周文远,嘴角又翘起来:爷是爽快人。
周文远摸出钱袋,抓了把碎银子撒在灶台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拿着。
妇人弯腰拾银子,鬓边的珍珠簪子晃了晃,落下来滚到周文远脚边。他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比米汤还凉,却软得像团棉絮。他心跳得厉害,抬头时正撞进她眼里,那双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又像是含着笑,直教人骨头都软了。
爷......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颤,你......
我姓周,周文远。他打断她的话,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以后常来找我。
妇人没说话,只是望着他笑。周文远只觉浑身发热,酒意又涌了上来。他摸着她腰肢的手越来越重,渐渐摸到床边,帐幔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鸳鸯的锦被。
来......妇人扶着他躺下,指尖解他衣带,爷慢些......
周文远迷迷糊糊的,只觉身上越来越热,眼前的妇人像团雾,忽远忽近。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听见帐钩碰撞的轻响,听见外头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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