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胎木(2/2)
第二日便是满月。
张爹把黑木搬到院坝中央,周围点了三炷香。李木匠带着徒弟来帮忙,两人扛着大锯,手直哆嗦:“老哥哥,要不……改日吧?”
“要锯!”张爹咬着牙,“我倒要看看,这鬼东西能奈我何!”
锯齿刚碰到木头,就发出“吱呀”的怪响。李木匠的徒弟手一松,锯子“哐当”掉在地上:“叔,这木头在哭!”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锯子割开木头的瞬间,空中飘起股红雾,像血丝在飘。红雾里传来孩童的呜咽,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还我壳……还我壳……”
张爹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想起昨夜的黑木,想起那小孩的脸,想起曾祖父的警告。可他攥紧拳头,硬着头皮继续锯。
“咔——”
木头终于裂开。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红肉,只有一团灰白色的东西,像团发霉的棉絮。李木匠凑过去闻了闻,突然尖叫一声:“是胞衣!”
张爹凑近一看,差点栽倒。那团灰白色的东西上,隐约能看出婴儿的轮廓,皮肤皱巴巴的,眼睛的位置是两个血窟窿。更诡异的是,胞衣上用朱砂写着行小字:“民国二十三年,陈氏女,溺于辰河,魂附木。”
“陈氏女……”祖母突然开口,“是我!”
张爹猛地转头。祖母扶着门框,脸色比纸还白:“二十三年前,我怀着阿禾她爹,去河边洗衣服。那天下大雨,河水涨得快,我一脚滑下去……”她捂住嘴,眼泪往下掉,“我没淹死,可肚里的娃没了。他们说,是我命硬,克死了娃……”
李木匠的徒弟颤抖着指向木头:“叔,您看!”
只见那团胞衣突然动了。它慢慢展开,露出里面张婴儿的脸——正是昨夜红水里的模样,没有下巴,嘴唇青紫。它张开嘴,发出尖细的哭嚎:“还我壳……还我壳……”
“作孽啊!”李木匠扔下锯子,带着徒弟跑了。
张爹想跑,可腿像灌了铅。他望着那团胞衣,突然想起曾祖父的话:“河胎木是溺死鬼的壳,要取它做东西,得用活人的阳寿换。”原来,他要换的不是自己的阳寿,是他娘的。
“娘!”他扑过去,抱住祖母,“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阿禾他爹!”
祖母摸了摸他的头,泪水滴在他手背上:“傻孩子,不怪你。是这木头……它要找替身。”
那团胞衣还在哭。它的声音越来越弱,像被人捂住了嘴。最后,它化作团红雾,飘向张爹的胸口。张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胸口多了个青紫色的手印。
纸门要开
当晚,祖母就病倒了。
她躺在床上,浑身发烫,嘴里一直念叨:“纸门要开……纸门要开……”小满守在她床头,用湿毛巾给她擦额头,听她含糊不清地说:“你曾祖父说,河胎木要渡……要渡它的魂……不然要缠着张家……”
张爹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他胸口的手印肿得老高,像被人用烙铁烫过。李木匠来看了,直摇头:“这是被鬼摸了,怕是救不活了。”
小满咬着嘴唇,突然想起周木生。她记得周木生说过,木头里藏着鬼,要劈对了地方才能驱走。她翻出藏在枕头下的《木经注鬼篇》——那是她趁周木生不注意,从他包裹里偷的。
书里夹着张纸条,是周木生的字迹:“河胎木需渡魂,以胞衣纸为皮,至亲血为睛,七枚指甲为梯。”
小满盯着纸条,又看了看床头的黑木。她突然明白,父亲要做的不是镇河纸门,是渡魂。可他选错了法子,用的是阴木,招的是怨魂。
“奶奶,”她握住祖母的手,“我去找周木生。”
祖母勉强睁开眼:“阿禾……别去……那外乡人……”
“他不是坏人。”小满打断她,“他会救爷爷。”
她裹了件外衣,摸黑出了门。月光下,关帝庙的轮廓格外清晰。她望着那扇破门,想起周木生说过的话:“鬼怕的不是纸门,是人心正。”
或许,人心正,比什么纸门都管用。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