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伐根烧树（2/2）

他一步踏出！泥水飞溅！身体因背负着熟睡的孩童而有些摇晃！

他猛地弯腰！那只刚刚还在抚慰儿子眉心的、指甲因先前挖掘而崩裂流血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如同最凶狠的鹰爪攫住垂死的猎物！五指如钢铁闸门般狠狠嵌入斧柄冰冷的木质中！

力量！一种从未有过的、由灵魂深处泵出的、足以劈开山岳的力量疯狂涌入手臂！肌肉虬结贲张！因用力过度，手背上崩裂的伤口被再次撕开，暗红混着泥水的血线顺着手腕蜿蜒而下，滴落在斧柄，又被冰冷的雨水迅速冲淡！

他没有再看坑边那燃烧着阴火、正被火焰缓慢吞噬手臂的灰蓝身影。也没有再看向那棵如同万古阴魂凝聚的巨槐。

他只紧紧抱了一下怀中熟睡的小满，将那颗因不适而微微转动的温热小脑袋更深地压向自己同样滚烫起伏的胸膛——仿佛要为他隔绝即将爆发的毁灭风暴。然后，他猛地转过身！

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前方！

那棵！在凄风冷雨中静默滴血般的雨水、覆盖着庞大诅咒阴影的——

古槐！！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如同闷雷的咆哮！张木匠沉重的身躯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轰然启动！

一步！泥水深陷！他巨大的骨架承载着稚子的重量，依旧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两步！沉重如山的步伐踏碎水洼！如同战鼓擂响！

三步！已然逼近巨树那粗壮到需数人合抱、树皮如同恶鬼鳞甲般虬结狰狞的主干！

风雨凄厉！吹得他破旧的衣衫紧贴在虬结的后背肌肉上！猎猎作响！怀中孩子不安地咕哝了一声，苍白的小脸深埋在父亲坚实灼热的胸膛前，仿佛本能地躲避着外界狂暴的杀伐之气。

没有任何停顿！没有半分犹疑！冲到树下那如同地狱魔爪盘缠的庞大根系前！张木匠仅靠腰腹核心狂暴的力量扭转、蓄势！那条灌注了所有生命与愤怒的右臂肌肉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绷紧、隆起！

吼——！

一声从灵魂深处压榨出的、震荡胸腔的狂猛暴吼！撕裂风雨！

斧头！那柄沉重冰冷的、浸润了雨水泥浆和父亲血痕的裁决之刃！带着张木匠毕生所能爆发的极限力量！裹挟着一位父亲斩断千年诅咒、劈开无尽阴霾的决绝意志！

撕裂开沉重的雨幕！

“呜嗡——！” 斧刃斩破阴冷的空气，发出一声沉重而充满毁灭力量的死亡嗡鸣！

撕裂雨幕！撕开黑夜！带着一种足以斩开泰山、劈裂沧海、倾泻一切愤怒与守护的无匹蛮力，狠狠地——

劈砍在老槐那盘虬如巨蟒、粗壮如巨兽腿骨的主干根部！！！！！！

嗵——！！！！！！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颤的巨响！如同沉雷砸落在厚重的鼓皮之上！

斧刃入木处！木屑混杂着乌黑如同血块的碎渣猛地炸开！深褐色、近乎黝黑的树液如同被撕裂的血管里喷涌出的恶血，瞬间从巨大的伤口里飚射出来！溅满了张木匠粗壮的手臂、溅上他满是泥污汗水的脸膛！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朽血腥与树脂的怪诞恶臭冲天而起！气味浓得化不开，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深处尘封的污秽棺椁！

被拦腰猛斩的巨大树身——猛烈摇晃！如同遭受重创的洪荒巨兽发出无声的痛吼！整个庞大的树冠在风雨中骤然剧烈抖颤！无数枝叶疯狂摇曳抽打，发出海啸般的巨大哗啦声！粗壮的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呻吟！仿佛内部的巨木纤维正在被恐怖的力量强行撕裂！

张木匠被这一斧的巨大反震力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斧柄！但他那双赤红燃烧的眼中没有丝毫痛楚！只有一种近乎蛮荒的、焚烧一切的疯狂！他抱着小满，巨大的身体再次沉腰下坠，凝聚力量，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压进这撕裂诅咒的致命一斩中！斧刃更深地楔入那散发着恶臭的树心！

“呃……”怀中熟睡的小满被这凶猛的震动和刺鼻恶臭惊醒，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那双刚刚恢复清透、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些许茫然的眼睛惶惑地睁开了一线，随即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痛苦地皱起小鼻子，虚弱的身体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不怕！” 张木匠粗粝带血的拇指瞬间抹过孩子潮湿冰凉的眼角，声音嘶哑颤抖，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甚至不敢多做停顿，手臂再次绷紧、抬起——

准备着下一记！更凶！更猛！要将这千年祸根彻底劈倒！碎尸万段的致命劈砍！

他身后！

坑边！柳神婆整个提着灯笼的手臂已完全被那诡异的暗红与墨黑混杂的烈焰吞噬！那火冰冷异常！沿着她枯瘦的臂膀，正发出更加响亮的“噼啪”炸裂声向上蔓烧！如同无数厉鬼在啃食她的骨肉！空气中焦糊、腐臭、泥土腥朽的味道被这阴冷的火焰推向了极致！火焰甚至点燃了她灰蓝色棉袄的一角，灼烧着发出暗哑的“嘶嘶”声！

斗笠下！那张始终藏在阴影中、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那双非人的、灰黄死潭中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眼珠！

死死地！

如同钉入命运的木桩！

一眨不眨地——

死死钉在张木匠正用尽全力、将那柄劈入树心的斧头向上奋力拔起、准备挥出更狂暴下一斩的——

肩臂动作的细微牵动之上！ 那动作，如同拔出一根深入诅咒核心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