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偷偷记录的……残篇(2/2)
阿朵没有选择追击,而是转身离开了洞穴。
她回到火塘边,将那张巨大的蜈蚣蜕壳,放在了火塘中央。
这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我知道你是谁,但我还不懂你。
与此同时,小满在秦九娘的指导下,开始学习用鼓点传递隐语。
“鼓声的节奏,就是我们的语言。”秦九娘耐心地教导着小满,“错拍律,就是我们传递真实信息的密码。”
小满很快掌握了诀窍,她开始教孩子们学习鼓点,夜晚的山坡上,响起了参差不齐的鼓声,节奏颠倒、强弱错位,像一群不肯合拍的心跳。
韩十三也加入了进来,他利用火脉的特性,改良了火塘的监听装置。
通过特殊的频率调校,火塘的火焰会随着鼓点的节奏而变色,形成可视的密码。
南岭,自此有了“看不见的言语”。
夜深了,阿朵独自一人坐在火塘边,火光映照着她坚毅的面庞。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怒哥残念消散前,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有些人,走着走着……”
夜深如墨,阿朵独自坐在火塘边,火光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脸庞,忽明忽暗。
怒哥消散前那句话,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头反复灼烧:“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成了新的庙……”她望着火塘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清冷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如同戴上了一张看不清面目的面具。
猛然间,她伸出手,狠狠搅乱了火塘中的倒影。
水花四溅,也模糊了她眼中的坚定。
翌日,一道清脆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彻南岭七村:“从今日起,不再设立任何‘发言人’或‘记录官’!”
孩子们愣住了,村民们也懵了。
“所有决策,须经七村孩童投票决定!”阿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决绝,“用图画表达你们的意愿!”
起初,是茫然,是疑惑,但很快,孩子们便被这种新奇的方式吸引。
他们兴奋地拿起木炭和石板,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
当第一张画着“不要药,要糖”的涂鸦,被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高高举起时,整个南岭都沸腾了。
那稚嫩的笔触,仿佛拥有着撼动山岳的力量。
远处,茂密的林间,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一面古朴的铜镜,窥视着这一切。
吴龙缓缓收起铜镜,那张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如同地底的蜈蚣。
“她不用权,却让人更信她……”吴龙压低声音,对着一枚漆黑的虫子,低声传讯,“此女……不可留。”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火议台下。
那是村里的哑巴,陈哑子。
他浑身脏污,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伸出满是泥垢的手,比划着奇怪的手势,似乎在请求……
葛兰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陈叔,你想说什么?”
陈哑子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他那佝偻的身影,在火光摇曳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抬起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比划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手势。
葛兰愣住了,她死死地盯着陈哑子的手势,像是要将它们刻在脑海里。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脱口而出:“陈叔,你想说什么?”
陈哑子的手势更快了,带着一种急切,一种压抑了二十年的渴望。
葛兰艰难地辨认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他说他是清源村的火工,负责焚烧典籍……”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说……他亲眼看到大蛊师,将三百卷……三百卷民间口述史,投入火炉……”葛兰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只因为……只因为大蛊师说……‘杂音太多’……”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那些曾经亲身经历过那段黑暗历史的村民,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噤若寒蝉的年代,回到了那个只能听从大蛊师命令的年代。
陈哑子又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焦黑的木头,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
在场的村民,没有人能看懂那些划痕代表着什么。
葛兰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他说这是烧火棍……他用烧火棍,在灰烬里……偷偷记录的……残篇……”
阿朵缓缓走上前,从陈哑子手中接过那块焦木。
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仿佛在触摸着一段段被掩埋的历史,一个个被扼杀的声音。
突然,阿朵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她缓缓跪倒在地,将额头轻轻触碰着那块焦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