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提兵山巅见危局 折寿白发北凉路(1/2)
徐凤年指尖捏着那本泛黄封皮的《蛇吞象秘笈》,纸张边缘泛着陈旧的毛边,却依旧难掩其珍贵。他将秘笈递向褚禄山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显然也知晓这本秘笈的分量。褚禄山本是斜倚在椅上,满脸堆着惯有的笑意,可当目光触及 “蛇吞象秘笈” 五个篆字时,那笑意瞬间僵在脸上,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他慌忙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带翻身下的木椅,双手在衣襟上反复擦拭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秘笈,仿佛捧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易碎的稀世珍宝。
褚禄山的手指轻轻拂过秘笈封面,粗糙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纸张的纹理,他快速翻开几页,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扫过,越看越是心惊,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可没过多久,他的视线便从秘笈上移开,落在了徐凤年的头发上,原本激动的神情瞬间被担忧取代,语气也变得犹犹豫豫:“可是,世子啊,您这头发怎么全白了……”
那一头白发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与徐凤年年轻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看着格外刺眼。褚禄山心中咯噔一下,他跟随徐凤年多年,从未见过世子这般模样,一时间竟忘了手中的秘笈,满心都是对徐凤年的担忧。
徐凤年看着褚禄山眼中真切的关切,心中一暖。他知晓褚禄山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对徐家更是忠心耿耿,这份关心绝非假意。徐凤年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缓缓开口:“头发变白,是因为和第五貉一战后,心境受损而导致的。”
话语落下,徐凤年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与第五貉对战的那段日子,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时的惨烈场景。他心中清楚,褚禄山这么久不回拂水房,定是受了父亲徐骁的授意,留在自己身边暗中保护。徐骁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可关于自己用六年阳寿换来斩杀第五貉的那关键一刀,徐凤年却只字未提。他望着褚禄山担忧的眼神,心中暗道:若是让这些关心自己的人知道真相,他们定会自责不已,这份担忧还是由自己一人承担便好。
徐凤年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外,夜色中,一个背部有些佝偻、左腿微瘸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在那里。看到那道身影,徐凤年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对着褚禄山缓缓道来与第五貉的一战。
“那时候,距离青鸟前往提兵山挑战第五貉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徐凤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沙哑,“当时我已经与徐北枳在返回北凉的路上,马车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上,周围是连绵的群山,草木葱茏。我和徐北枳坐在马车里,闲得无聊,便相互打趣逗乐。他总说我此次出行收获寥寥,我便反驳他只会纸上谈兵,两人你来我往,笑声不断,倒也驱散了旅途的枯燥。”
“可就在我们说笑间,我脑海中突然闪过青鸟的身影,想起她还在提兵山,心中顿时一紧。提兵山山主第五貉实力深不可测,青鸟虽枪法精湛,但毕竟是孤身前往,吉凶难料。我越想越不安,便立刻与徐北枳商量,想要改道前往提兵山。”
徐凤年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当时徐北枳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徐北枳听了我的想法,没有丝毫犹豫,很是轻松地便答应了。他说既然我担心青鸟,那便去看看,反正返回北凉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想来,幸好当时他爽快应允,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刚决定改道,朝着提兵山的方向走了没多久,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探子正快马加鞭朝我们赶来,那人脸上满是焦急,马鞭挥舞得飞快,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那探子见到我的马车,更是加快了速度,待冲到近前,他翻身下马,由于惯性险些摔倒,站稳后便急忙跑到马车旁,气喘吁吁地说:‘世子殿下,青鸟姑娘在提兵山身受重伤。’”
“听到‘身受重伤’这四个字,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焦急,根本来不及仔细询问具体情况,便立刻转头对身边的徐北枳说:‘橘子,我这边先行一步,你在护卫守护下,慢慢前行,我们在提兵山汇合。’”
徐凤年的语速渐渐加快,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急切:“说完这句话,我不等徐北枳答复,便急匆匆地走出马车棚。身边的护卫见我如此匆忙,连忙牵过一匹骏马。我翻身上马,甚至来不及调整坐姿,便猛夹马腹,大喝一声,马儿吃痛,撒开四蹄,一路朝着提兵山的方向狂奔而去。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可我却觉得速度还是太慢,心中只想着快点赶到青鸟身边。”
一路疾驰,徐凤年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胯下的骏马已经气喘吁吁,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可他依旧没有停下,不断挥舞着马鞭,催促着马儿前行。终于,远处隐约出现了提兵山的轮廓,那山峰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看上去威严而肃穆。
可此时的徐凤年却无心欣赏这山间美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当他靠近提兵山山脚时,远远便听到了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沉闷的击打声。他心中一紧,策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很快,打斗的场景便映入眼帘。只见青鸟手持刹那枪,正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激战。那男子身着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提兵山山主第五貉。青鸟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原本整洁的衣衫也变得破烂不堪,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渍,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她的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每一次挥舞刹那枪,都显得格外吃力,明显已经落了下风。
可即便如此,青鸟依旧没有放弃,她紧咬着牙关,眼神坚定,手中的刹那枪依旧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招都朝着第五貉的要害攻去。徐凤年看到这一幕,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总是冷静沉稳、做事干脆利落的青鸟,竟然会落得如此境地。
徐凤年勒住马绳,在原地停下,目光紧紧盯着第五貉,心中对这个对手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他深知第五貉的厉害,提兵山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宗门,它不仅有着宗门的武学传承,还统辖着军镇,实力远超一般的江湖门派。
北莽朝堂在柔然山脉设立了老槐、柔玄、鸡露、高阙、武川五镇,这五镇共有近九万的柔然铁骑,个个骁勇善战,战斗力极强。而提兵山山主第五貉,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和过人的手腕,被称作柔然山脉的共主。在这五镇之中,除了他直接管辖的柔玄军镇以外,老槐、武川两镇的统兵将领也都是出自提兵山,对他忠心耿耿。也就是说,第五貉手中掌握着至少三个军镇的军队,如此庞大的兵力,足以让他在北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值得一提的是,第五貉的女儿嫁给了北莽南庭重臣董卓,董卓手中率领着六万豺狼兵马,这支军队战斗力凶悍,在北莽军中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有了这层关系,第五貉在北莽朝堂的势力更是如虎添翼。不仅如此,第五貉还曾在北莽女帝落难之时出手相救,这份恩情让北莽女帝对他十分信任,甚至将他的女儿收为义女。
徐凤年想到这些,心中愈发凝重。提兵山与北莽朝廷联系如此紧密,又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力,还能得到女帝的信任,可见第五貉绝非等闲之辈。而第五貉自身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已达到大指玄境巅峰,还掌握着 “屈指叩长生” 等绝世武学,传闻他徒手可破飞剑剑阵,这样的实力,在整个江湖中也是顶尖的存在。
徐凤年的思绪继续飘远,回想起之前打探到的关于青鸟与第五貉对战的缘由。当第五貉最初收到青鸟要挑战他的消息时,脸上满是不屑,根本没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一时意气用事罢了。
可当青鸟真的孤身一人出现在提兵山下,手持刹那枪,眼神坚定地要与他一战时,第五貉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钦佩。他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勇气,敢独自挑战自己这个提兵山山主。
于是,第五貉便决定出手迎战。起初,他并未使出全力,只是随意地应对着青鸟的攻击,想要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有何本事。可在对战过程中,第五貉渐渐发现,青鸟的枪法极为霸道,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而且这枪法的风格,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这样,第五貉一直保留着实力,与青鸟大战了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两人从山脚打到山腰,又从山腰打到山顶,周围的树木被拦腰斩断,山石被打得粉碎,战况极为激烈。而随着战斗的持续,第五貉对青鸟枪法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直到某一刻,他猛然醒悟过来 —— 这是前枪王王绣的枪道!
王绣的枪道以霸道凌厉着称,在江湖上威名远扬,第五貉早年也曾与王绣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枪法印象深刻。如今青鸟使出的枪法,与王绣的枪道有着诸多相似之处,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比王绣的枪法还要精妙几分。
意识到这一点后,第五貉便停止了攻击,眼神复杂地看着青鸟,开口问道:“你究竟是王绣之女,还是他的徒弟?”
青鸟听到 “王绣” 这个名字,身体明显一僵,握着刹那枪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王绣,这个既是她的父亲,又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的人。当年,王绣为了追求枪道的极致,亲手杀死了她的母亲,这件事如同噩梦一般,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她从未想过要认这个父亲,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
面对第五貉的追问,青鸟紧咬着嘴唇,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手中的刹那枪再次举起,枪尖直指第五貉,用行动表明自己还要继续挑战。
第五貉看着青鸟坚定的眼神,心中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与王绣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他盯着青鸟,陷入了沉思。王绣的枪道在江湖上独树一帜,若是能从青鸟身上探寻到王绣生前的枪法绝学,对自己的武学修为定然大有裨益。
想到这里,第五貉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决定不再保留实力,要拿出真正的本事与青鸟对战。可即便如此,青鸟凭借着精妙的枪法,依旧能够与他打得有来有回,丝毫不落下风。第五貉心中不禁对青鸟更加刮目相看,同时也愈发想要将她击败,探寻王绣枪道的秘密。
就这样,两人又持续对战了近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青鸟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一次次从困境中站起来,继续与第五貉战斗。可毕竟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再加上长时间的战斗让她体力消耗巨大,最终,青鸟还是不敌第五貉,被打得身受重伤,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徐凤年讲到这里,声音渐渐低沉下来,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若不是自己当时没有及时赶到,青鸟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褚禄山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愤怒,拳头紧紧攥着,恨不得当时能在场,与徐凤年一同对战第五貉。
北莽柔然山脉南麓,秋风卷着枯叶在荒野上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青鸟拄着刹那枪,单膝跪地,玄色衣袍上的血渍早已凝固成暗褐色,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第五貉手持玄铁重剑,一步步逼近,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敲在青鸟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内力早已耗尽,手臂因长时间握枪而不停颤抖,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旧倔强,死死盯着第五貉,不肯有半分退缩。只是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遗憾 —— 若今日战死于此,她再也见不到那个让她牵挂的北凉世子徐凤年了。
那个总爱装作玩世不恭,却会在她练枪受伤时默默递上伤药的世子;那个在她沉默时,会陪她静立在北凉王府的廊下看雪的世子;那个早已悄悄占据她整颗心,让她甘愿舍弃一切去守护的世子。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到他,青鸟的眼眶便微微泛红,手中的刹那枪握得更紧了些。
第五貉见青鸟仍在顽抗,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手中玄铁重剑高高扬起,凛冽的剑气瞬间笼罩住青鸟,“既然你不肯屈服,那便去死吧!” 重剑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青鸟的天灵盖狠狠劈下。
青鸟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徐凤年的名字,准备坦然迎接死亡。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划破长空,“铛” 的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落叶都簌簌作响。青鸟只觉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一柄造型精致、寒光逼人的刀,正稳稳架住了第五貉的玄铁重剑。
那刀身泛着冷冽的银光,刀柄上雕刻的花纹她再熟悉不过 —— 那是白狐儿脸南宫仆射的佩剑 “春雷”!青鸟的心脏骤然狂跳,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顺着春雷刀望去,远处一道白色身影正骑着白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如同一道白色流星,迅速靠近。
是世子!青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看着那袭白衣越来越近,看着徐凤年那张熟悉的脸庞在视野中逐渐清晰,一时间竟忘了呼吸,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第五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竟有人敢半路阻拦自己,更没想到此人还能接下自己的全力一击。就在他发愣的瞬间,徐凤年已策马冲到青鸟身旁,左手一把将她稳稳拉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怀中。
徐凤年紧紧抱着青鸟,感受着怀中人体温的同时,也察觉到她身体的虚弱。他之前因误饮龙树圣僧的血,侥幸踏入金刚境,可也只是初入门槛,内力根基尚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而第五貉乃是大指玄境巅峰的强者,“屈指叩长生” 的神通更是能徒手可破飞剑剑阵,实力深不可测。
徐凤年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若是与第五貉正面硬刚,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救不了青鸟,反而会白白送命。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带着青鸟尽快逃离这里,返回北凉再做打算。
“抓紧我。” 徐凤年在青鸟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青鸟乖巧地点点头,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满是安心。
徐凤年猛夹马腹,口中发出一声低喝,白马吃痛,撒开四蹄,朝着北凉的方向疾驰而去。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徐凤年低头看着怀中的青鸟,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独特的、让他心安的味道。他多想停下来,好好检查青鸟的伤势,好好安慰她几句,可身后第五貉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第五貉反应过来后,看着徐凤年和青鸟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他本以为能从青鸟口中套出王绣枪道的秘诀,没想到眼看就要到手的 “宝物”,竟被人半路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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