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双向救赎(2/2)
她们的存在本身,便是法则的具现,强大而宁静,镇压着此方天地的混乱。
镜面幽光浮动,映照出一株在无尽虚空中顽强摇曳的幼嫩树苗。
那是陌尘本体碎裂后,由女娲以无上造化之力、融合神土本源重塑的唯一生机,脆弱得令人心颤。
“师尊,师尊……” 君笙挣扎着扑到镜前,指尖几乎要穿透冰冷的镜面去触碰那抹渺小的绿意,声音破碎嘶哑,浸满了绝望与哀求:
“天道,我要怎么救他。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苍穹之镜深处,传来天道冰冷、毫无波澜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如同法则的烙印,刻入神魂:
“生死有衡,造化有价。
欲换枯木逢春,需以情丝为弦,记忆作舟,渡他残魂归岸。
你可愿,自剜七情,永绝六欲,尽焚过往,换他一线新生。”
没有半分犹豫,君笙的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镜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起头,眼中是燃烧殆尽的灰烬中唯一炽亮的光:
“剜心剔骨,焚尽此身,只求他活。
予我神职,降我天罚,甘之如饴。
动手。”
“剥离七情六欲,开始。”
“抹除记忆,开始。”
天道之音落下,无形的法则之力骤然降临。君笙身体剧震,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从他眉心、心口被生生抽离,化作缕缕淡薄的青烟,消散在虚空。
那些刻骨的爱恋、锥心的痛楚、无尽的眷恋……所有能称之为“情”与“欲”的感知,如同退潮般迅速剥离、湮灭。
紧接着,是记忆的洪流被强行抹除——初见时的惊鸿,相伴的温暖,诀别的撕裂……画面飞速破碎、黯淡,最终化为一片绝对的空茫。
他的眼神,从极致的痛苦与决绝,迅速褪色成一片无悲无喜的琉璃。
身体依旧跪得笔直,却只剩下一个空荡的、被法则重塑的神职躯壳。
他忘了为何跪在这里,忘了镜中树苗是谁,甚至忘了“君笙”这个名字的意义。
他忘了顾陌尘,忘了公仪尘。
忘了他的小尘儿。
他忘了爱。
他忘了自己为何要承受这剥皮拆骨般的痛楚与永恒的孤寂。
唯有镜中那株小小的树苗,根系处忽然无声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仿佛琉璃乍破。
一道纯净的银色光丝,是那剥离的情丝所化。它与一道承载着模糊烙印的暖金光流在焚烧的记忆余烬的瞬间缠绕其上,猛地将树苗一分为二。
一半包裹着银丝与金光,化作一团微弱却坚韧的光源,被无形的法则之力牵引,瞬间遁入苍穹之镜深处,消失不见;
另一半则迅速扎根于镜面映照的虚空神土,抽出一截更加稚嫩、却生机勃发的新芽,在不知名的风中,轻轻摇晃。
情丝为引,燃尽过往铸新枝;
忘却即深爱,孤寂即救赎。
清元圣母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镜中那株被留下的、代表公仪尘“分身”的新芽,也看着眼前这具被掏空、却因神职而散发微光的冰冷躯壳。
宿命的丝线在他们之间缠绕、断裂,又以另一种更残酷、更深刻的方式重新连接。
他失去了所有能感知“爱”的凭据,却将这份爱化作了支撑对方重生的法则基石;他碎裂消散,却因对方剜心剔骨的牺牲,在新生的嫩芽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羁绊。
这份救赎,无人言说,却已刻进神魂,成为彼此存在最深的烙印,一个在无知中守护,一个在新生中本能地牵引。
女娲坐在昆仑宫说道:“这株本体神木苗吾带他去圣母宫,用神土栽培,不久之后他定能重新修炼归来。”
清元圣母:“多谢娘娘相救。”思索片刻又说道:“尘儿的分身是本座叫无名去杀的,敢问娘娘,这逆天而存的分身究竟能否立于天地之间。”
女娲:“待到分身树苗修炼化形,让他与本体融魂,吾自会助他。
出来太久,吾需回去,你可要一起。”
清元圣母:“本座留在此处,好好教导他。”
女娲转身进入昆仑镜,透过镜子说道:“这神器是借来的,留给你用几日,望你尽快归来。”
苍穹之镜,天道碑小世界。
天道的声音在空旷的世界里回荡,如同法则本身在低语,冰冷而威严:
“你本可执掌天神殿,却因贪恋红尘铸成大错。
今罚你入天道碑小世界,修炼万年,代吾化身天道,感悟万物生灭。”
跪在碑前的君笙,眼神空洞如琉璃,无悲无喜。
他只记得自己叫君笙,是天道化身。
过往如烟,被彻底抹去,连带着那剜心剔骨的缘由也已模糊不清。
他平静地接受这判决:
“我愿意。”
然而,他的目光却投向苍穹之镜最后映照的那片虚空,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划过他空茫的眼底。
“但请允我带走那株树苗。”
“为何?”天道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君笙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那株在虚空中摇摇欲坠的渺小绿意上。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它泛着微光,孤悬于外,恐难活过明日。既见之,便是有缘,当救其一命。”
话音未落,一道蕴含无上法则之力的神雷轰然劈下。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君笙的身影。
强光散去,他已置身于一片奇异的空间。眼前,一座巨大、古朴、散发着苍茫气息的石碑静静矗立,碑面流淌着玄奥的符文,锁链缠绕碑身,仿佛记载着宇宙的至理。
这便是天道碑。
君笙在碑前站了许久,眼神空寂地凝视着碑文,似在读取,又似一无所获。
他只知道,自己是天道化身,要在这里感悟万年。
说是感悟万年不如说是囚禁万年。
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这片寂静无声的世界。
天空是流转的法则之光,地面是坚实的混沌之壤,空旷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绿光,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自天际缓缓坠落。
君笙下意识地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拂过,那点绿光便轻盈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那是一株极其幼小的树苗,纤细的枝干透着脆弱的嫩绿,仅有的几片新叶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消散。
它周身萦绕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微光,像是在努力证明自己顽强的生机。
看着掌心这株意外闯入的小生命,君笙空茫的脸上,竟极其罕见地牵动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
那并非源于情感,更像是一种面对唯一“活物”的本能反应。
“小树,小树,”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怎么也掉了进来?”
他环顾这片只有法则流动的孤寂世界,对着掌心的小树苗,用一种近乎平板的语调说道:
“这偌大的地方,只有小树陪着吾了。”
他走向石碑附近一处相对平整的土地。
动作并不熟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他蹲下身,用指尖在坚硬的混沌之壤上仔细地挖开一个小小的坑洞。
泥土的颗粒感和微凉的温度清晰地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
他小心翼翼地将树苗的根系放入坑中,再用周围的土壤轻轻覆盖、压实。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精确,仿佛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仪式,而非单纯的种植。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指尖凝出一滴纯净的灵泉露水,如同晨露般晶莹。
他屈指一弹,露水精准地滴落在树苗根部松软的土壤上,迅速渗入。
“每日给你浇水。”他对着树苗,像是在交代一件任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君笙如同设定好的傀儡,机械地履行着“天道化身”的职责,感悟碑文,梳理法则。
降下神雷,助生灵修行。
唯一的“额外”任务,便是每日为石碑悬崖下那株小树浇灌灵泉露水。
树苗在混沌之壤和灵泉的滋养下,缓慢却坚定地生长着,枝干逐渐抽长,嫩叶也多了几片,周身的微光似乎也稳定了些许。
这一日,君笙在碑前静坐。
他习惯性地抚摸着手上的空间戒指。
这似乎是唯一一件与他“过去”有关的物品。
戒指微光一闪,一个完全透明的、没有任何标记的小瓶子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他握着瓶子,眼中只有纯粹的疑惑。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
出于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他拔开了瓶塞。没有任何气味逸散出来。
他凑近瓶口,轻轻啜饮了一小口。
无色无味的液体滑入喉中,没有任何感觉。他微微蹙眉,又凑近闻了闻,依旧什么也没有。
“味道……不错?”他有些不确定地下了结论。
这更像是基于“喝下去没有不适”得出的判断,而非味蕾的感受。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下方的小树苗。
“拿去给小树喝,”他对着树苗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分配资源:“定能让你快快长大。
要是能化形,也多了一个作伴的朋友。”
于是,这瓶不明液体有了新的归宿。
君笙将瓶子里的药水,均匀地混入每日浇灌树苗的灵泉露水中。
一滴,一滴,又一滴。
带着神秘药水的灵泉,日复一日地渗入小树苗根部的土壤。
小树苗的枝叶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下,那微弱的绿光在药水混入的瞬间,仿佛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继续着它缓慢而顽强的生长。
君笙对此毫无察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执行着“浇水”这个动作,如同执行天道法则一般精确而冷漠。
他忘了为什么受罚,忘了红尘纷扰,甚至忘了何为情绪。
他只是一个自愿囚禁于此、履行着“天道化身”职责的空壳,守着这方碑,守着这株树。
情丝绕,那瓶无色无味的药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滋养树苗的灵泉之中。
命运的齿轮,在遗忘的土壤里,悄然扣上了新的一环。
次日他的戒指里又跳出来一个狐狸,只是一瞬间,一团黑影快速掠过,君笙又赶紧将葵狐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