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画家模特界(观察入微)12(1/2)
苏喆的脚步在画室门口停顿,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入死寂的空间,如同最后的判词:
“你锁住了废墟,却锁不住你自己。”
身后,是顾云深破碎的、如同风箱般的抽气声,以及指甲无意识刮擦地板的刺耳声响。苏喆没有停留,径直走回自己的休息室。他知道,种子已经埋下,需要时间让它在绝望的土壤里腐烂,或许才能催生出一点别的东西。
他坐在床沿,并未松懈。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本焦糊素描本的触感,鼻翼间仿佛还萦绕着废墟里陈腐的灰烬气息。他闭上眼,并非休息,而是开始“消化”刚才获取的海量信息。
“观察入微”的天赋在高速运转,如同精密的数据处理中心,将那些被熏黑的墙壁、扭曲的画架、残破的素描本、顾云深崩溃的神情、灰色身影复杂的目光……所有的一切细节,重新排列、组合、分析。
不仅仅是看到,更是理解。理解那场大火不仅仅是物理的毁灭,更是顾云深精神世界的分界线。理解他为何执着于“空白”——因为任何“色彩”都可能引燃他内心未被处理的创伤。理解他对模特的控制,本质上是对自身失控恐惧的投射。
这种深度的“理解”,让苏喆对“观察入微”的体会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它不再仅仅是视觉的锐利,更是心灵的洞察,是穿透表象,直抵核心因果的能力。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仿佛被无形地淬炼着,变得更加凝练,感知的范围与精度都在悄然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顾云深,也不是那个灰色的身影。这敲门声更加……怯懦,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试探。
苏喆睁开眼,眸光清亮。“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出现在门口的,是那个穿着深灰色旧衣、身形佝偻的老人。他这次没有隐藏在阴影里,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那是一张被岁月和某种沉重秘密压垮的脸,眼神浑浊,却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疲惫与平静。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一碟清淡的小菜。
“林……林先生,”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长年不与人交流的生硬,“您……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他将托盘放在门口的小几上,没有踏入房间,仿佛那是一条无形的界限。
苏喆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接食物,而是平静地开口:“你守在这里很久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老人的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双手无措地在旧衣服上搓了搓。“我……我是老陈。以前是这里的……园丁兼杂役。”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也是……那场火的……幸存者。”
他终于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涌动着复杂的水光,有恐惧,有愧疚,也有一种倾诉的渴望。“小姐……她是个很好的人。先生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他的爱……太沉了,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断断续续地,伴随着压抑的抽泣,老陈说出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
顾云深与那位名为“婉清”的女子曾是艺术界的金童玉女,爱得热烈而专注。但顾云深的艺术天赋伴随着极强的占有欲和偏执。他将婉清视为独属的缪斯,不允许她与外界过多接触,将她的生活也纳入自己创作的轨道。婉清从最初的幸福,逐渐感到窒息,她渴望自由,渴望被当作独立的个体看待,而非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争吵越来越多。那场大火发生的前夜,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婉清哭喊着要离开,要烧掉所有顾云深以她为原型创作的画作,说那些画像是囚禁她的锁链。顾云深疯狂地阻拦……混乱中,不知是谁碰倒了画架边的煤油灯……
“火……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老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住在偏房,听到声音冲过来……只来得及把昏迷在门口的先生拖出来……小姐她……她没能……”
他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那场火,是意外,也是必然。是长期压抑的情感火山的总爆发,是扭曲的爱最终结出的恶果。
顾云深活了下来,身体无大碍,但灵魂却被这场大火彻底烧毁了。他无法接受婉清的死亡,更无法面对是自己偏执的爱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巨大的愧疚和创伤让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彻底否定情感,否定那个充满“杂质”的、会带来痛苦的旧我。他锁闭了废墟,驱逐了所有佣人(只留下无处可去、心怀愧疚的老陈),转而追求一种绝对控制、绝对“纯粹”的、没有任何情感风险的冰冷艺术。
他将对失控的恐惧,对往事的逃避,全部扭曲地投射到了他的艺术和对待模特的方式上。林见,不过是他病态心理最新的受害者。
苏喆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老陈的叙述,印证并丰富了他的推断。他看着眼前这个被秘密压垮了半辈子的老人,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悲伤、愧疚,以及终于得以倾诉的微弱释然。
“你不需要再躲藏了,老陈。”苏喆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也不需要再为谁的罪责背负枷锁。”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老泪纵横,用力地点着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离开后,苏喆看着那碗简单的白粥,却没有动。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再次落在那片凝固的废墟和崩溃的画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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