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饼干盒里的硬币(2/2)
等了快二十分钟,去市里的公交车才来。车上人不多,大多是去市里逛街或办事的,说话声带着铁北特有的口音,粗声粗气的。林暮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玻璃有道裂缝,用胶带粘着,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得他耳朵疼。
车开了,铁北的景象慢慢往后退。先是低矮的平房,然后是废弃的工厂区,生锈的管道和破败的厂房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像一幅褪色的画。过了铁路桥,房子渐渐新了些,路边有了正经的商店和路灯,空气里的煤烟味淡了点,多了些汽车尾气的味道。
林暮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陌生的街道。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来市里,心里有点慌,又有点兴奋。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小布袋,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三百块钱,不算多,但对他来说,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票。
市文化宫在市中心,一栋五层的红砖楼,墙上刷着向科学进军的标语,已经褪色了。门口有个小广场,几个老人在寒风里打太极,动作慢悠悠的,像被冻住了似的。林暮深吸了口气,走进文化宫大门。
里面比外面暖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旧书的味道。楼梯是水泥的,踩上去响,扶手被磨得发亮。林暮数着台阶,一层,两层,三层。三楼的走廊很安静,墙上挂着一些书法作品,墨汁味还没完全散。
左拐第二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的沙沙声。林暮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女声传来,有点沙哑。
林暮推开门,屋里光线很好,朝南的窗户很大,挂着洗得发白的蓝窗帘。靠墙摆着几排画架,上面都夹着素描纸,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低着头画画,没人看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靠窗的桌子后,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正在改一张素描。
你好,我找李老师。林暮小声说。
女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就是。你是?
我叫林暮,铁北中学的,张老师推荐来的。林暮把张老师写的纸条递过去。
李老师接过纸条看了看,点点头:张老师电话里说过你。想报周末班?
林暮点点头,周六周日上午的。
学费三百,一个月。李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和一支笔,填一下。
林暮接过报名表,手有点抖。表格很简单,姓名、年龄、学校、联系方式。他一笔一划地写着,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差点把纸戳破。联系方式他写了江川家的电话,他自己的手机早就停机了,林建国也没有电话。
写完表,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布袋,把三百块钱倒在桌上。八十块是崭新的纸币,另外二百二十块是零钱,有纸币有硬币,堆在一起像座小小的山。
李老师愣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钱,又看了看林暮。林暮的脸有点红,赶紧把钱归拢到一起,一张张数给她:二十,四十,五十……一百,一百五……三百。
硬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几个画画的学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画。
李老师接过钱,一张张抚平,数了一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收据,写好递给林暮:周六早上九点过来,带画板、画纸、2b到8b的铅笔,还有橡皮。
嗯,知道了。林暮接过收据,小心地折好,放进书包最里层。收据有点硬,边角硌着他的手心。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路上小心。李老师低下头继续改画。
谢谢李老师。林暮鞠了一躬,轻轻带上门。
走出文化宫时,外面的风好像小了点。林暮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点微弱的光。他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周六,还要带画板。他的画板还是刚转学时张老师送的,边角都磕破了。不过没关系,还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