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起波澜(2/2)
然而,在仔细的勘查下,崔?敏锐地发现了两个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共同点:
其一,在案发巷弄的角落、墙根等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都发现了极其细微的、散落的稻草碎末。这并非汴京城内常见的杂物,更像是城外车马店、牲口棚里用来垫厩的干草被碾碎后留下的痕迹。
其二,走访附近夜间未眠或晚归的住户,有零星几人模糊回忆起,在女子失踪的大致时间段内,似乎听到过“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声音不疾不徐,平稳而轻快,不像载重货车那般沉重喧哗,倒像是一辆保养得不错、行驶轻便的马车或骡车。
“车?”崔?蹲下身,在城北那条僻静巷子的青石板上,借着斜射的日光,仔细搜寻。终于,在一处略有积水的低洼地边缘,他发现了两道极其浅淡、几乎被尘土覆盖的车辙印记。辙印很窄,轮距不大,显示出车辆体型较小,且承载不重。
他伸出指尖,轻轻触摸那几乎难以辨认的辙痕,心中已然勾勒出七八分轮廓:一个穿着得体、举止斯文的“青衣人”,一辆轻便无声的夜行车,专门在黄昏时分,于不同街巷,精准地对独行的美貌少女下手。行动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显然非一人所能为,背后必然有一个组织严密、计划周详的团伙。而那些稻草碎末,或许暗示着车辆与城外某个与牲口、运输相关的地点有联系。
同一日,黄昏时分。纸鸢桥头。
汴河水流淌着夕阳的余晖,泛起粼粼金光。桥上行人如织,小贩叫卖,孩童嬉戏,一派帝都黄昏的喧嚣与生机。
谢无忧(石榴)一身利落的男装青衫,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做少年公子打扮。她腰间随意挂着那柄从不离身的竹剑,正凭栏远眺,实则眼角余光扫视着桥上来往行人,手指无意识地在剑鞘上轻轻敲击,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这时,两个穿着短打、像是某家店铺学徒模样的小厮,靠在桥栏边交头接耳的低语声,随风飘入了她的耳中。
“听说了吗?南市那边,前儿个又丢了个姑娘!锦绣坊的绣娘,才十六七岁,水灵灵的,说没就没了!”
“啧,这都第几个了?真是邪了门了!有人说怕是专拐漂亮姑娘的拍花党,还有人说是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富贵老爷,私下里弄去的……”
“哎,这世道,长得标致也是罪过啊……”
谢无忧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微微一眯,闪过一丝寒意。她最恨的,便是这等欺压弱小、尤其是欺凌女子的龌龊勾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事!”她心中冷哼一声,一股侠义之气直冲顶门。也顾不上再伪装什么翩翩公子,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竹剑剑柄,转身就朝着那两个小厮走了过去。
她步伐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便到了两人面前。
那俩小厮正说得起劲,忽觉眼前一暗,抬头看见一位面容俊俏、眼神却冷飕飕的“少年公子”正盯着他们,不由得心里一毛。
“你、你谁啊?”一个小厮壮着胆子问。
谢无忧也不废话,竹剑剑鞘往前一点,几乎戳到对方鼻尖,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你们刚才说,丢姑娘?怎么回事?仔细说!漏掉半个字,小爷我把你们扔河里喂王八!”
她虽女扮男装,但此刻眉宇间的煞气却做不得假。两个小厮何曾见过这阵势,吓得腿肚子发软,差点没瘫在地上,当下便把道听途说的、添油加醋的、甚至自己瞎猜的,关于近日城中接连有年轻女子失踪的传闻,像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谢无忧凝神听着,迅速从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
一、 失踪案确有其事,且不止一两起,时间集中在傍晚。
二、 传闻提及一个“穿青衣、看起来很斯文的采买模样的人”在失踪女子附近出现过。
三、 有人隐约听到过夜间有车辆经过的声音。
“穿青衣的斯文采买……夜间行车……”谢无忧捏着自己光洁的下巴,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她行走江湖,深知一个道理:越是看起来客客气气、人模狗样的家伙,背地里可能越是肮脏龌龊!
“哼,假惺惺的伪君子,往往比明刀明枪的恶棍更可恨!”她轻啐一口,心中已有了计较。看来,那“青衣人”和“夜行车”的线索,或许与这失踪案大有干系!
她不再理会那两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厮,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桥头熙攘的人流中。她决定,要凭自己的方式,去会一会那个神秘的“青衣客”,挖出这掳掠女子的黑手!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汴京城华灯初上。崔?带着勘查的线索和沉重的疑虑返回府衙;而谢无忧,则带着一腔侠义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踏入了汴京夜幕下另一重更深的迷雾之中。
两条线,一明一暗,一官一侠,却因这离奇的失踪案,命运般地开始向同一个黑暗的中心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