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磁钥现世(1/2)
晋阳城的春天,是被泥浆和血腥味浸泡过的。西门溃口处,新筑的土石堤坝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横亘在浊水与废墟之间。罪囚们在泥水中麻木劳作,王贲的皮鞭声与监工粗粝的呵斥是这片疮痍之地上唯一的“生机”。空气里弥漫着淤泥的腐臭、未散尽的尸气,还有一股更深沉、更粘稠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赵牧(周鸣)站在重新加固的西门城楼上,玄氅被料峭春寒打湿,沉重地垂着。青铜傩面后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工地,投向城外那片被洪水冲刷后更显荒凉的野地。智伯余孽如同跗骨之蛆,昨夜再次袭击了运送木料的队伍,三名工匠被杀,两车好不容易筹集的梁木被焚毁。挑衅的印记,是一枚深深钉在领头工匠尸体额头的青铜算筹——篡改过的勾股数“三、五、七”。
“查!”赵牧(周鸣)的声音透过傩面,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尸身方圆百丈,掘地三尺!凡有异物,立报!”
命令下达,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士兵和征调的民夫在尸体周围机械地挖掘着,泥浆四溅,动作迟缓而麻木。希望,似乎比晋阳城地下的冻土更坚硬。
日影西斜,寒风吹过旷野,卷起阵阵带着腥味的尘土。就在王贲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在泥坑边缘挖掘的老卒,手中铁锹突然“铛”一声磕到了硬物!
“军尉!有东西!”老卒嘶哑地喊道。
王贲一个箭步冲过去。只见泥坑底部,露出一个被泥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青铜匣子!匣子造型古拙,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在合缝处有一层暗绿色的铜锈。王贲小心翼翼地将其挖出,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带着地底的阴寒。
“算圣!”王贲捧着铜匣,快步登上城楼。
赵牧(周鸣)接过铜匣,入手冰冷刺骨。他仔细拂去表面的泥污,露出的机关。他尝试用力掰动,纹丝不动。傩面下的眉头紧锁。他将铜匣凑近耳边,轻轻摇晃——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硬物碰撞的“沙沙”声。
“火烤?水浸?刀撬?”王贲试探着问。
赵牧(周鸣)缓缓摇头。智伯旧党行事诡谲,此匣绝非蛮力可开。他的目光落在铜匣侧面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铜锈融为一体的凹陷上。那凹陷形状……似圆非圆,边缘带着奇特的锯齿,像某种残缺的星辰图案。他心中猛地一动!这形状……竟与自己袖中那枚血玉算筹顶端的微小晶石轮廓有几分神似!
他立刻取出那枚温润暗红的血玉算筹,小心地将顶端镶嵌的、同样带着细微锯齿边缘的晶石,对准铜匣侧面的凹陷,轻轻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铜匣内部传来一阵细密的、如同沙粒滚动的声响。紧接着,严丝合缝的匣盖,竟无声地向上弹开了一条缝隙!
王贲和阿青(她坚持留在赵牧身边,接替父亲未竟之事)都屏住了呼吸。
赵牧(周鸣)用指尖轻轻掀开匣盖。匣内没有机关,只有几件东西:一枚通体黝黑、非金非石、触手冰凉沉重、隐隐带着吸力的奇异令牌;一卷用特殊药水处理过、防水防蛀、色泽暗黄的薄羊皮;还有几颗散落的、如同凝固血珠般的暗红色小石子——正是血玉算筹的边角料!
他首先拿起那枚黑色令牌。入手瞬间,一股奇特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袖中的血玉算筹竟也微微震动,仿佛产生了某种共鸣。令牌一面光滑如镜,另一面则刻着几行极其细小的、笔锋锐利如刀的篆文:
晋阳地脉藏玄机,
洛书九宫锁坤舆。
纵横斜隅皆十五,
磁枢所指启周遗。
“洛书九宫?皆十五?”阿青凑近,轻声念出,眼中充满困惑。
赵牧(周鸣)傩面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洛书!河图洛书,传说中的宇宙数理之源!九宫格,横、纵、斜线三数之和皆等于十五!这是最古老的幻方!智伯密信指向的“地库”,竟用传说中的洛书幻方作为锁钥?而“磁枢”……他目光落回手中那枚黝黑冰凉的令牌,这显然就是“磁枢”!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展开那卷薄羊皮。羊皮上用墨笔勾勒着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形图,标注着几个关键点:汾水故道、西山断崖、以及一个用朱砂重重圈出的、名为“孤石冢”的地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
冢下三丈,坤位(西南)有隙,磁枢可感。周氏遗策,关乎晋阳百年水脉,慎启!
“孤石冢……”王贲皱眉思索,“城西二十里,野狐岭下,是有这么个乱石堆,相传是古战场万人冢……智伯余孽的地库入口竟在那里?”
“周氏遗策……”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颤抖,“是算圣!是算圣大人留下的东西!”
赵牧(周鸣)没有言语,只是将黝黑的磁石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和血玉算筹传来的微弱共鸣,如同电流般刺激着他的神经。周鸣……你到底在晋阳地下,埋藏了什么?这“关乎百年水脉”的遗策,能否解晋阳当前燃眉之急?
“备马!夜探孤石冢!”赵牧(周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夜色如墨,朔风如刀。几匹快马驮着赵牧(周鸣)、王贲、阿青和数名精锐甲士,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晋阳城死寂的夜幕,向城西的野狐岭疾驰而去。马蹄踏过泥泞的荒野,溅起冰冷的泥点。寒风灌入傩面的缝隙,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冷却赵牧心中那团因“周氏遗策”而燃起的火焰。
孤石冢,在惨淡的月色下,如同大地隆起的一块狰狞伤疤。乱石嶙峋,枯草摇曳,磷火在石缝间幽幽飘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荒凉与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朽骨的气息。
众人下马,点燃火把。王贲对照着羊皮地图,很快在冢地西南角(坤位),一处被巨大风化岩石半掩的地方,发现了一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幽深,黑不见底,寒气森森。
“磁枢可感……”赵牧(周鸣)取出那枚黝黑的磁石令牌。令牌刚一靠近那道石缝,异变陡生!令牌表面骤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近乎幽蓝色的毫光!同时,令牌在他手中开始微微震动,并且产生了一股清晰的、指向石缝深处的牵引力!
“就是这里!”王贲低喝,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留下两名甲士在外警戒,赵牧(周鸣)、王贲、阿青三人举着火把,侧身挤入那道狭窄冰冷的石缝。石缝内曲折向下,湿滑陡峭,走了约摸二三十步,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天然形成的、穹顶高耸的地下岩洞出现在眼前!洞内寒气更甚,岩壁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在岩洞的中央,一座完全由青铜浇筑而成的庞然大物,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散发着古老而沉重的威压!
那是一座门。一扇高达一丈、宽约六尺的青铜巨门!门板厚重无比,表面没有任何常见的兽首铺首或门环,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凸起棱线!这些棱线将门板分割成九行九列、共八十一个规整的方格!每个方格的中心,都有一个浅浅的、拇指大小的圆形凹坑!整座青铜巨门,就像一块放大了无数倍的、刻在青铜板上的九宫格!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九宫格的中心方格(第五行第五列)位置,那个凹坑明显更大更深,其形状边缘,赫然与赵牧手中那枚磁石令牌的轮廓一模一样!
“洛书九宫锁!”阿青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在空旷的岩洞中激起回响。
王贲举着火把靠近,仔细观察那些凹坑:“这些坑……里面好像有东西!”
火光凑近,只见每个凹坑底部,并非光滑的青铜,而是镶嵌着一枚枚小巧的、可以上下拨动的青铜算珠!算珠表面刻着数字——从一到九!这些算珠的初始排列,显然杂乱无章!整个九宫格,就是一个巨大的、实体化的、需要手动拨动的数独盘!
“纵横斜隅皆十五……”赵牧(周鸣)喃喃自语,冰冷的青铜傩面映照着跳跃的火光。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整个九宫盘面,将八十一个格子的初始数字分布尽收眼底。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机器,洛书幻方的核心法则——横、纵、两条对角线,九个数之和必须都为十五——在思维中疯狂构建模型。
“算圣,这……”王贲看着这庞大而复杂的机关,头皮发麻,“这要拨到什么时候?万一错了……”
“噤声!”赵牧(周鸣)低喝,声音在岩洞中带着金属的回响。他向前一步,站在巨大的青铜九宫门前,缓缓抬起了手。他的手指,没有直接去触碰任何算珠,而是悬停在九宫格的上方,沿着无形的轨迹快速移动、点划,如同在虚空中进行着高速的心算推演。
时间在岩洞滴水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中流逝。阿青和王贲紧张地看着那青铜傩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突然,赵牧(周鸣)动了!他的动作精准、迅捷,没有丝毫犹豫!手指直接点向第一行第三列的凹坑,里面初始数字是“四”,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拨动到“九”的位置!接着是第二行第一列,初始“七”拨到“二”!第三行第二列,“一”拨到“七”……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洞悉了所有答案。每一次拨动,青铜算珠与凹槽底部发出清脆的“嗒”声,在寂静的岩洞中如同敲击在心弦之上。
王贲和阿青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赵牧的手指,看着那杂乱无章的九宫格,在他的拨动下,逐渐显露出一种奇异的、蕴含天地至理的秩序。横行的数字在归位,纵列的数字在排列,两条对角线上的数字也向着“十五”的目标靠拢……
当赵牧(周鸣)的最后一指,带着千钧之力,稳稳地将第九行第九列凹坑中的算珠,从初始的“三”拨动到“五”的位置时——
“嗒!”
最后一声清脆的拨动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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