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报应二(金刚经)(2/2)
渡河毕,窦德玄等人上岸,换乘马匹,继续赶路。走了一阵,他发觉方才渡河的那人,竟一直徒步跟在马队后面,不疾不离。走了数里地,那人依旧跟着,脚步不见迟缓。窦德玄心中奇怪,便勒住马,回头问道:“这位郎君,你要往何处去?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那人走近前来,仰起脸,神色复杂,低声道:“窦公,实不相瞒,我并非生人,乃是冥府的鬼使。”
窦德玄闻言,大吃一惊,险些从马上栽下。那鬼使继续说道:“我此行奉命,正是要前往扬州,追拿一位窦大使归案。”
窦德玄强压心中惊惧,颤声问:“不知……不知那窦大使名讳为何?”
鬼使直视着他,缓缓道:“姓窦,名德玄。”
一听此言,窦德玄如遭五雷轰顶,顿时魂飞魄散,慌忙滚鞍下马,对着鬼使连连作揖,涕泪交流地恳求道:“尊使明鉴,在下便是窦德玄!不知因何被冥府勾追?还望尊使垂怜,指条生路!”
鬼使见他如此,叹了口气,脸上竟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愧意,伸手虚扶道:“窦公请起。唉,我蒙您不弃,允我登船渡河,免受滞留之苦;又在船上赐我饭食,解我饥渴。这份恩情,我心中感念。于法理,我本当执行公务;于私情,我实难立时锁拿于你。这样吧,我且私下宽限些时日。窦公,您需急诵《金刚经》一千遍,务必要诚心诚意。待您念足千遍,我再来寻您,到时或可有一线生机。此乃泄密之语,万勿对外人言,否则你我都将大祸临头。”说罢,鬼影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窦德玄惊魂未定,知是遇上真鬼,也知是自己一念之善暂缓了死期。他不敢怠慢,到了扬州馆驿,将公务草草处理完毕,便闭门谢客,日夜不息,专心持诵《金刚经》。他心无杂念,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祈求佛法护佑。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终于将一千遍经文圆满诵足。
就在念满千遍的当夜,那鬼使果然如约而至,形貌依旧,但对窦德玄的态度却恭敬了许多。他说道:“窦公,经已念足,功德不小,暂且可保无虞,冥府亦知您持经精诚。然而,命数终不可违,您仍需随我去见阎君一面,陈明情由。放心,我必尽力为您周旋。”
窦德玄知道此关终究要过,便镇定心神,对家人嘱咐几句,随后安然就枕。魂魄随即离体,跟随鬼使前往冥司。只见鬼使引他入一座森严宫城,让他在殿外稍候,自己先进去通报。窦德玄心中忐忑,不知将面临何种审判。
片刻后,鬼使出来,面带一丝轻松,道:“幸不辱命。阎君查阅簿册,又知您广积阴德,尤其近日持诵《金刚经》千遍功德甚大,已准您增寿回阳。窦公,请随我还阳吧。”
窦德玄悠悠醒转,已是次日正午,仿佛大梦初醒,浑身冷汗,但心中却一片清明。自此,他更加笃信因果,广行善事,持诵经典不敢有一日懈怠。
可见,一念慈悲,竟能感动冥使;真诚悔过,亦可转危为安。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绝非虚言。人处世间,当常怀善念,广种福田,须知举手投足间的一点善意,或许将来便是渡越苦海的慈航。
10、宋义伦
唐麟德年间,虢王府有位典签官,名叫宋义伦。他这人,性子里有几分矛盾:一面是官场中人,难免有些应酬,酒肉穿肠,也曾为口腹之欲或一时兴起,射杀过野狗、兔子和飞鸽;另一面,心底又存着一丝对神佛的敬畏,闲暇时也会持诵《金刚经》,虽未必精深,却成了习惯。
一日,宋义伦在府中处理公务,忽感心头剧痛,眼前一黑,便扑倒在地,气息全无。同僚惊慌失措,探他鼻息,竟已断了气。家人闻讯赶来,抚尸痛哭,只得设下灵堂,准备后事。
谁知三天过后,正当众人哀恸欲绝之际,棺木中竟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宋义伦悠悠醒转,面色惨白,浑身冷汗,仿佛做了一场极长的噩梦。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喘息良久,才道出一段离奇经历:
原来他那日暴亡,魂魄便被两名阴差锁拿,浑浑噩噩来到一座森严殿宇。只见殿上王者冕旒威严,案头摆着厚厚的簿册。那王者查阅片刻,抬头厉声道:“宋义伦,你生前曾杀狗、兔、鸽等生灵,如今被它们告下,按你寿算,合该今日尽绝!”
宋义伦听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正惶惧间,那王者却语气稍缓,又道:“不过,适才见到你的师主前来为你求情,言你持诵《金刚经》颇有功德。此经不仅能灭罪,更可延年。本王今日姑且放你回去,但你须立下誓言:从此不沾酒肉,专心持念此经,你可能做到?”
宋义伦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能!一定能做到!”
这时,他才注意到大殿内侧有一张床榻,上坐一位老僧,约莫五六十岁,披着袈裟,目光慈和。宋义伦虽觉面生,但心知必是恩人,忙上前拜谢。老僧微微颔首,道:“我乃汝师,念你平日诵经有心,特来救你。回去后,务必谨遵王命,切莫再犯。”宋义伦恭敬应诺。
随后,阎王吩咐差役带他去“看看地狱”。先是到了一处,只见一排排巨大的油锅底下烈火熊熊,锅内煮着无数罪人,皮开肉绽,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令人闻之心胆俱裂。又到一处,见宽阔的铁床被烧得通红,罪人卧于其上,瞬间被烤得焦黑如炭,形状难辨。再往西走,见三个身影枯槁漆黑,如同木炭般立在那里,形貌依稀像是妇人,见到宋义伦,便连连叩头,哀告道:“求您给口吃的吧,我们已数百年未曾进食了!”宋义伦心中悲悯,却无奈道:“我自身尚且难保,魂魄在此,哪有食物给你们呢?”所见景象,无不触目惊心,宋义伦深知这都是杀生、造恶所致,心中震怖不已。
巡看完毕,鬼差便引他还阳。临别前再次叮嘱:“莫忘誓言!”
宋义伦死而复生,自此彻底变了个人。他谨记地狱恐怖景象和阎王、师主的教诲,断然戒绝酒肉,每日里除了处理必要的公务,便是净手焚香,虔诚持诵《金刚经》。从前热衷的射猎游乐,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同僚宴请,他一概婉拒,只以清茶素食相对。起初还有人笑他迂腐,但见他神色日益安宁,身体反倒比从前更显健朗,也便渐渐理解了。
他常对亲友说起这段经历,并非炫耀,而是为了警示:“莫道细微恶业无妨,冥冥之中,皆有记录。一念慈悲,持经修善,非仅为身后福田,更是当下安身立命之本。”
可见,因果之律,真实不虚。放下屠刀,固然可喜;但若能持经明心,断绝恶缘,方是真正的解脱之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净化心念,远避恶途,方得自在清凉。
11、李冈
唐时,兵部尚书李冈,一日在府中忽感心口剧痛,未及呼医便倒地气绝。家人抚其躯体,惊觉胸口尚存一丝余温,不忍入殓,日夜守候在侧。三日过后,李冈竟猛地吸了一口气,悠悠醒转,额上冷汗涔涔,仿佛刚从一场极漫长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他断断续续向围拢过来的家人讲述了一段骇人听闻的经历:
原来他气绝之后,魂魄便被一黑衣吏卒引着,走入一处幽暗之地,见到一位气象威猛、身着甲胄的将军。那将军对他倒还算客气,吩咐看座,随后取来案几上一本厚厚的簿册查阅。片刻后,将军面露歉意,拱手道:“李尚书,抱歉,是手下人办差了公事,错追了您。您的阳寿未尽,我等会儿便送您还阳。”
李冈闻言,心下稍安。正待称谢,却见一名狱卒端着一个铜盘走来,盘中盛着几枚乌黑的铁丸。紧接着,又有狱卒抬来一口巨大的铜铛,置于庭院中。那铛下无柴无炭,竟自行冒出熊熊烈火,铛内铜汁翻滚,热气灼人。狱卒将铁丸倒入沸腾的铜汁中,片刻功夫,铁丸便被烧得通红,如同炭火一般。狱卒再用铁钳夹出,依旧放回盘中,呈到将军面前。
将军将盘子往李冈面前推了推,示意他食用。李冈看着那烧得赤红的铁丸,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摆手,声音发颤:“多、多谢将军美意,在下……在下已然饱足,实在用不下了。”
将军见状,也不勉强,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自己用了。”说罢,竟伸手拈起一枚红热的铁丸,若无其事地放入口中。那铁丸一入口,将军周身瞬间变得透明,五脏六腑清晰可见,仿佛被一道强光穿透。紧接着,他又端起那滚沸的铜汁,如同饮酒般一饮而尽。铜汁入腹,他全身立刻燃起烈焰,整个人成了一个火人。然而,就在这俯仰之间,他将铁丸与铜汁尽数“吞食”完毕,火焰渐渐熄灭,身体也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冈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您为何要受用此等……此等之物?”
那将军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苦楚,无奈答道:“李尚书有所不知,在这地下世界,并无寻常饭食。唯有这铁丸铜汁,便是我们的‘粮饷’。若是不‘吃’,顷刻之间,便有更为猛烈的业火从体内燃起,那种痛苦,比这强行吞食要剧烈百倍。”他顿了顿,看向李冈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恳求,“唯有仰赖阳世之人,为我抄写十部佛经,并虔诚转诵《金刚经》一千卷,凭借这功德之力,我方能脱离此苦,您也才不会再因差错被拘到此地。”
李冈听罢,心中既惊且悲,连忙应承下来。随后,他便被送回阳间,骤然苏醒。
复活后的李冈,对冥间所见深信不疑,对因果律法更是敬畏有加。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聘请高僧,恭恭敬敬地抄写了他所承诺的十部佛经。同时,他本人更是摒弃俗务,每日里净室焚香,专心持诵《金刚经》,直至念满一千卷之数。他深知,这不仅是救助那位冥将,更是洗涤自身、远离恶缘的修行。
自此,李冈对佛法敬信日笃,待人处事愈发宽厚仁善。他常以此事告诫亲友僚属:“莫以为幽冥之事虚无缥缈,举头三尺,必有神明。一念之善,可积福田;一念之恶,恐种苦因。唯有持正守心,广行善举,方能无愧于心,无畏于果。”
可见,业力如影,因果自承。然慈悲善念与功德回向,却能如光明利剑,斩断业力枷锁,不仅利他,更是自救。这世间最坚实的铠甲,并非权位财富,而是一颗向善无悔的清明之心。
12、王陁
唐时,有个武将名叫王陁,官居鹰扬府果毅都尉。他平素身体强健,舞刀弄箭,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不料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许久,身体元气大伤。病中他时常感到性命无常,心中生出几分敬畏,便发下一个愿心:病愈之后,定要断绝荤腥肉食,并且每日虔诚诵读《金刚经》五遍,以求身心安宁。
病好后,王陁果然信守承诺,不再沾惹荤腥,每日里无论军务多忙,必定抽出时间,将五遍《金刚经》念得一字不差。起初或许还有些刻意,但久而久之,诵经成了习惯,心中倒也渐渐添了几分平和。
然而,南方之地多瘴疠之气。一年夏天,王陁不幸感染了严重的瘴疾,高烧不退,神智昏沉。一日夜里,他躺在病榻上,忽觉阴风阵阵,睁眼一看,竟见影影绰绰一群鬼魅,青面獠牙,朝他围拢过来,伸出冰冷的手臂便要捉他。
王陁吓得魂飞魄散,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起了平日持诵的经文。他也顾不得许多,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念诵起《金刚经》来。说也奇怪,经文一起,字字如同带着金光,那些鬼魅仿佛被灼伤一般,发出一片惊惧的嘶叫,纷纷向后退却,不敢靠近。
鬼魅退到稍远处,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远远地厉声喝道:“王陁!我等奉阎王之命前来拿你!你且住了诵经,否则便是违抗王命!”
王陁一听是阎王派来的,心中更是慌乱。他虽知经文有用,但终究畏惧冥府权威,又见群鬼暂时退去,心思一乱,诵经之声便不由得停了下来。他心想,或许真是寿数已尽,抗命也无益。
谁知,他诵经之声刚一停歇,那群鬼魅立刻如饿虎扑食般再次蜂拥而上!王陁只觉得一股彻骨的阴寒侵入四肢百骸,眼前一黑,呼吸骤停,顿时昏迷过去,魂魄仿佛就要离体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迷迷糊糊又看到一个鬼吏匆匆赶来,对那群欲要锁拿他的鬼魅喝道:“且慢!阎王有令,念在此人平日诵经有心,权且宽限他六个月阳寿!六月之后,再来定夺!”
群鬼闻言,这才悻悻散去。王陁只觉得一股气又回了过来,猛然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湿透,窗外月色正明,方才种种,竟如亲身经历一般真实。他回想那鬼吏的话,分明是诵经的功德为他争得了这六个月的性命。
自此,王陁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深知这六个月是捡回来的,是经文的力量救了他。他不再拘泥于每日五遍的定数,而是只要一有闲暇,便静心持诵《金刚经》,几乎到了昼夜不息的地步。他的心中没有了最初的功利与恐惧,只剩下对佛法力量的深信与感恩。那经文中的字句,仿佛化作了真正的铠甲,护持着他的身心。
六个月的光阴,在虔诚的诵经声中悄然流逝。期限已过,王陁的身体非但没有衰败,反而一日好过一日,瘴疾早已痊愈,连面色都红润了许多。那些索命的鬼魅,也再未出现。
一夜,他正在灯下诵经,忽闻半空中传来一个清晰而平和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王陁,汝因持诵《金刚经》功德深厚,增寿一纪,当享年九十。”
王陁闻之,心中一片澄明,起身向着虚空深深一拜。后来,他果然健康长寿,活到了九十高龄,无疾而终。
可见,外力可暂退魔障,唯有内心的坚信不渝,方能转化命运。王陁之初念经,或为却病;及至危难,方知经力真实不虚;而得延寿后,更以全副身心投入,此方是真正的转化。一念既真,万缘皆转;持之以恒,枯木亦能逢春。
13、王令望
王令望自幼便有个习惯,每日都要诵几卷《金刚经》。这习惯起初是受家中长辈影响,年深日久,诵经便成了他生活中如吃饭饮水般自然的一部分。经文里的微言大义,他年轻时未必尽数领悟,但那平和铿锵的韵律,却仿佛能涤荡心尘,给他带来一份难得的安宁。
这一年,他因事要返回邛州临溪。彼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通往临溪的路更是险峻异常,多在悬崖峭壁间蜿蜒。王令望一人一骑,小心翼翼前行。行至一处林木尤其茂密、光线晦暗的山谷时,坐骑忽然惊恐地喷着响鼻,止步不前。王令望心中一紧,定睛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蹿出一头吊睛白额猛虎!
那虎身躯雄壮,目光凶悍,显然已将他视为囊中之物。王令望霎时间头皮发麻,冷汗浸湿了后背。这狭路相逢,退无可退,纵有武艺也难以施展。危急关头,多年养成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将全部精神凝聚于心头,急速默念起《金刚经》来。那熟悉的字句仿佛带着温度,在他心中如溪流般淌过。
猛虎本已作势欲扑,却见这人既不逃跑,也不反抗,只是闭目站立,口中似有若无地念念有词,不由得也停了下来。它绕着王令望缓缓踱步,一双虎目灼灼地“熟视”着他,鼻息咻咻,腥热的口气喷在他脸上。王令望心无旁骛,诵念不止,虽能感到那巨大的威胁近在咫尺,浑身肌肉紧绷,却硬是稳住心神,不敢有丝毫间断。
如此对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猛虎忽然显得有些焦躁,它用庞大的头颅蹭了蹭地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吼,最终竟摇了摇尾巴,拖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腥膻的涎水。王令望听得虎啸远去,这才敢睁开眼,浑身虚脱,几乎站立不住。他深知,若非这平日持诵的经文,今日定然难逃虎口。
后来,王令望被授官,担任安州判司。一次公务,需渡扬子江。是夜,江上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巨浪如山般掀起。江面上数百艘官私船只,在风浪中相互碰撞,或被直接打翻,转瞬之间,哭喊声、碎裂声便被风浪吞没,尽数沉入江底,景象惨烈如地狱。王令望所乘之船,亦在风浪中剧烈颠簸,如同一片树叶,眼看就要倾覆。船工面如土色,乘客哀嚎一片。王令望于舱中,再次效法前次,摒弃外界一切干扰,一心持诵《金刚经》。说也奇怪,他那艘船虽也险象环生,在惊涛骇浪中起伏跌宕,却总能于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最终竟得以保全,成为这场浩劫中唯一的幸存者。同船之人皆认为是神佛护佑,对王令望感激不已。
经此二事,王令望对因果与佛法的信念愈发坚定。他并非将其视为换取平安的交易,而是更深切地体会到,经文的真义在于降伏内心的“恐怖、畏惧”,持诵之时,心定神凝,自能产生一种超越外在险厄的力量。他后来官至亳州谯县令,为官清正,常以自身经历劝导百姓与人为善,其一生可谓平安顺遂,善终而逝。
可见,真正的护持,并非源于外力神奇的干预,而是源于内心长久涵养的正念与定力。当危难骤临,平日积累的信念便如定海神针,能于狂澜中稳住心神,从而感得外在境遇的转变。善念如灯,能照破无明恐惧;持经若诚,可化险为夷。此非虚言,实乃心能转境之妙理。
14、陈惠妻
唐朝时,有位王姓女子,未出阁时,便有一桩烦心事。她的表兄褚敬,一心想要娶她为妻。但这褚敬心术不正,性情偏执,王家父母如何肯将女儿许配给他?屡次提亲被拒后,褚敬竟恼羞成怒,发下毒誓:“你若不肯嫁我,我即便做了鬼,也必定要来纠缠你,让你不得安宁!”这话如同一道阴影,投在了王氏待嫁的心上。
后来,王氏嫁给了为人正直的陈惠。陈惠被授为陵州仁寿县尉,夫妇二人便离乡赴任。那褚敬得知此事,妒恨交加,郁结于心,竟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王氏听闻,虽觉此人可憎,但念及亲戚情分,也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场纠缠总算了结。
谁知,这竟是噩梦的开始。褚敬死后不久,王氏便开始夜夜噩梦,总梦见表兄褚敬面色青黑,眼神怨毒地站在床前。起初只当是心神不宁,可渐渐地,她察觉身体有了异样——竟然有了身孕。这本是喜事,陈惠也十分高兴。可这“身孕”却极为诡异,一月两月,直至十月期满,竟毫无分娩的迹象。肚子一天天隆起,远超常人,但腹中胎儿却毫无动静,既不啼闹,也无寻常胎息。请来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只说脉象古怪,闻所未闻。
如此一天天过去,竟拖了十七个月之久!王氏被这“鬼胎”折磨得形销骨立,身心俱疲。她恐惧万分,深知这必是表兄褚敬死后作祟,应了当年的毒誓。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无休止的身体负担,让她几乎崩溃。
在极度的忧惧中,她想起佛法的力量。于是,她摒弃一切杂念,发下至诚之心,开始日夜不停地持诵《金刚经》。无论是白日操持家务,还是深夜辗转难眠,她口中心中,唯有经文不断。她诵经,并非只为祈求平安生产,更是为了化解褚敬那强烈的怨念,祈求佛法超度他那颗不肯安息的灵魂。
说也奇怪,自她专心持诵《金刚经》后,那纠缠她的噩梦便不再出现,褚敬的鬼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光挡在了外面。更令人惊喜的是,那怀了十七个月的、如同巨石般压在身上的“鬼胎”,竟在诚心诵经中逐渐消散——她的腹部慢慢恢复了正常,那莫须有的“妊娠”迹象彻底消失了!
王氏深知,这是《金刚经》的威力降伏了邪祟,化解了冤孽。从此,她对佛法信心坚定,不仅灾厄得免,身心也恢复了安宁。她将持诵《金刚经》作为每日必修的功课,定为日诵七遍,再不敢间断。
这段离奇的经历,让她深刻体会到,世间最可怕的,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人心中的执念与怨毒。褚敬因一己私欲不得满足,生前诅咒,死后作祟,害人终害己,不得超生。而她自己,凭借一念至诚,以正念对抗邪祟,终得解脱。
可见,怨结还需心药解,执念终被愿力消。外在的困扰,往往源于内心的阴影;唯有以慈悲和正念之光,才能照破无明黑暗,获得真正的身心安泰。这不仅是佛法的力量,更是人内心本具的清净智慧所能达到的境界。
15、何澋
唐武后天授初年,何澋被任命为怀州武德县令。他这人,性情算不得多么超凡脱俗,为官处事也循规蹈矩,唯独有一件坚持了多年的私事——无论公务多忙,每日总要抽空念几卷《金刚经》。这习惯起于何时,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许是早年某次心生惶恐后寻得的慰藉,久而久之,便成了生活中一个雷打不动的部分,如同每日的晨起盥漱,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节奏感。
这日,他奉命前往河阳公干。时节正值春夏之交,雨水丰沛,黄河水势浩大,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奔腾咆哮。办完事已是午后,何澋带着两名随从,匆匆赶到渡口,准备返回武德。远远便望见那座平日赖以通行的木桥,竟已被暴涨的河水冲垮,残破的桥板在激流中时隐时现。渡口处挤满了滞留的旅客和商贩,人声鼎沸,焦虑不安。唯一可供渡河的,是几艘临时增调的大型渡船,此刻正忙碌地在两岸间往返。
眼看日头偏西,暮色渐起,何澋心中焦急,若今日不能过河,便要耽搁行程。好不容易等来一艘船靠岸,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船上涌去。何澋虽为县令,此时也只能随着人流往前挤。那船本已载了不少货物,再加上这近百号人涌上,吃水线顿时深了许多。船家连声吆喝“超载了,超载了”,但归心似箭的人们哪里肯听,依旧拼命往上挤。
船终于摇摇晃晃地离了岸,向对岸驶去。何澋站在船舷边,望着脚下汹涌的河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船行至河心,水流愈发湍急,浪头不断拍打着船帮。忽然,一个巨大的漩涡卷来,船身猛地一倾,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不知是船舵被毁还是船底触礁,整艘船瞬间失去了控制,在激流中打横,冰冷刺骨的河水疯狂地灌入舱内!
“船要沉了!”绝望的哭喊声霎时响成一片。人们像下饺子一样落水,在浊浪中拼命挣扎。何澋也瞬间被抛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立刻淹没了他。他不识水性,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下拖拽,口鼻皆被灌满泥水,窒息感扑面而来。他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触手的却只有滑腻的河水。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就在这万分危急、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关头,多年养成的本能被激发了。他强忍着溺水的痛苦,摒弃了所有杂念,甚至忘却了挣扎,只是将全部残存的心神,凝聚成一个念头——念经!急念《金刚经》!他无法出声,经文便在心中如闪电般急速流淌而过。说来也怪,这心念一起,那极度的恐慌竟似被一道暖流隔开,他虽然仍在水中沉浮,心神却有了一个奇异的锚点。
仿佛只是片刻,又仿佛过了很久,他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伸手乱抓,竟让他抓住了一丛坚韧的物体——是河边一片野生芦苇荡垂入水中的芦杆!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抱住芦丛,借着那点浮力,一点点挣扎着,竟被他爬上了泥泞的河岸!他瘫倒在岸边,剧烈地咳嗽,吐出浑浊的河水,望着眼前依旧奔腾咆哮的黄河,恍如隔世。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对岸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嚎声。事后清点,那艘渡船上八十余人,除何澋一人侥幸生还外,其余尽数溺亡,尸首顺流而下,情景惨不忍睹。
何澋独自站在夜风中,湿透的官服紧贴身体,冷得瑟瑟发抖,心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感恩。他回想落水后的每一个细节,那种心神专注于经文时的奇异安定感,以及最终鬼使神差般被水流推到芦苇丛边的经历,绝非“侥幸”二字可以解释。他深深感到,正是平日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持诵,在那生死一线间,护住了他的心神,指引了他的生路。
经此大难,何澋对生命的无常有了更深的体悟,对那卷《金刚经》也生起了前所未有的虔信。他不仅自己持诵更勤,也常以此事温和地劝导身边人,多行善事,心存敬畏。
可见,平日一丝一滴的坚持,看似微不足道,却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为照亮生路的明灯,稳住心神的基石。这并非神异的庇护,而是信念凝聚之力,在无常世事中,开辟出的意想不到的转机。
16、李丘一
唐朝扬州高邮县丞李丘一,有个出了名的嗜好——酷爱畋猎。他不好丝竹,不贪杯盏,唯独见不得鹰翔犬逐的场面。平日公务之暇,便架着苍鹰,牵着猎犬,驰骋于山野之间,将射杀飞禽走兽视为莫大的乐趣。看着猎物在箭矢或鹰爪下挣扎,他非但不生怜悯,反觉豪情快意。为此,他不知耗费了多少光阴,家中收藏的弓矢鹰具,倒比书卷还多。
武周通天元年,一个平常的日子,李丘一正在衙中处理文书,忽感心头一阵剧痛,眼前发黑,顿时扑倒在地,气息全无。同僚慌忙施救,却已回天乏术,只得暂设灵堂。
殊不知,李丘一的魂魄已被两名鬼吏用锁链套住,浑浑噩噩地拖着前行。其中一名鬼吏自称姓段。他举目四望,只见同被拘拿的男男女女有百余人,男的都戴着枷锁,女的则被反绑双手,哭哭啼啼,好不凄惨。一行人被驱赶着,走了约莫十余里,见道旁有数十株巨大的槐树,树下设有马槽。段姓鬼吏道:“此乃五道大神歇马之处。大神时常巡察人间,记录众生罪福,途经此地,便在此歇息。”李丘一听到“罪福”二字,又见这般光景,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是死了!
行至一座森严殿宇前,段鬼吏指着一名书吏模样的人对李丘一说:“此人姓焦名策,便是掌管你生死簿册的判官。”随即,李丘一被带入殿中。只见殿上王者威仪赫赫,厉声喝道:“李丘一!你生平凉薄,以杀生为乐,安忍无亲!可知罪否?”
话音刚落,殿侧忽地涌出一群奇形怪状之物,细看竟是那些被他杀死的禽兽——麋鹿、野兔、山鸡、狐狸等等,但它们竟能口吐人言,纷纷哀嚎控诉:“大王明鉴!我等死得冤枉,乞求早日惩治此人,以申冤屈!”
李丘一吓得魂不附体,跪地瑟缩。这时,那判官焦策上前一步,恭敬地对阎王禀告:“大王,按李丘一平生所造杀业,其寿确该尽。然查阅档案,发现他阳寿未尽,尚有余数。”
阎王问:“哦?此人曾作何功德,竟能抵销如此重罪?”
焦策答:“回大王,他生前曾发心,亲手抄写《金刚经》一卷。”
阎王闻言,肃然起敬,竟双手合十道:“善哉!冥间尊奉《金刚经》为无上功德经典,能灭除重罪。汝能亲手书写,福报确然不小。”但阎王又看向那些哀鸣的禽兽亡灵,沉吟道:“然杀业甚重,冤债需还……焦策,你且领他去经藏殿,验明所抄经卷真伪。”
焦策领命,带李丘一至一处宝光四射的殿堂,但见无数经卷陈列有序,宝光熠熠。李丘一依照指示,随手抽取一卷,展开一看,墨迹清晰,果然是自己当年亲手所书的那卷《金刚经》,一字不差。
验明正身后,阎王宣判:“李丘一,念你写经功德,准你还阳。然所杀生命,冤怨未解,你须虔心诵念此经,回向所有遭你杀害的生灵,助它们解脱,方可真正消此业障。若再犯杀业,定不饶恕!”
焦策遂送李丘一还阳。李丘一猛然苏醒,见自己躺在灵床之上,家人正围着他哭泣,见他复活,惊骇不已。他将冥间经历细细道来,众人方信因果不虚。
自此,李丘一彻底变了个人。他遣散了所有鹰犬,折断了弓箭,将那段狩猎的岁月深锁于记忆之中。他取出那卷救了自己性命的《金刚经》,日日焚香诵读,不仅为自己,更为那些曾丧命于他手的生灵虔诚回向。他深刻地体会到,以剥夺他者生命换取的自娱,实则是最大的恶业;而一念慈悲,一行善举,方是真正的安乐之源。
可见,因果之网,疏而不漏。杀业如刀,终伤自身;慈悲似水,能解冤结。放下屠刀,固然可贵;但若能以功德回向,超度往昔所伤,方是真正的救赎与新生。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征服与掠夺,而在于尊重与护佑。
17、张玄素
洛阳人张玄素,打从少年时起,身边便少不了一卷《金刚经》。这习惯起初或许带着几分懵懂的祈福之意,年深日久,诵经便成了他呼吸般自然的功课。那经文中的字句,仿佛清泉,缓缓浸润着他的人生。
武周天授初年,张玄素被派往黄梅县任县令。黄梅地处水陆要冲,民情纷杂,公务甚是繁忙。他为人清正,处事公允,倒也将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然而,宦海风波,家中变故,总是难免。有几回,家中突遭厄难,或是族人卷入无妄官司,或是宅第无端频生怪异,令人心惊胆战。每逢此时,张玄素并不慌张外求,只是于静室中,愈发沉心静气,持诵《金刚经》。说来也奇,那看似棘手的难关,往往就在他专心诵念之后,悄然出现转机,或是贵人相助,或是真相大白,种种困厄,竟都“应念而消”,如朝露见日,消散于无形。家人由是愈发敬重他这份持守,知他心中自有定见。
时光荏苒,张玄素年届古稀,便致仕归家,在洛阳旧宅中安享晚年。他一生并无惊人壮举,亦未享显赫爵禄,却因持经不辍,心中常得安宁,身体也一向硬朗。这年冬天,他偶感风寒,起初只当是小恙,不料病势日渐沉重,竟至卧床不起。家人延医用药,却不见起色,心知老人家大限将至,不免悲戚。
这一日,张玄素精神忽然好了许多,自知是回光返照之象。他唤来儿孙,温言嘱咐后事,神色平静,并无丝毫恐惧。正言语间,忽有家人惊异指天,众人顺指望去,只见房梁之上,并无实物,却分明感受到一道祥光笼罩,若有若无的花瓣形状的光影如华盖般垂降而下,满室异香扑鼻,闻之令人心神俱静。
张玄素仰面感受着这片祥和,脸上露出豁达而欣慰的笑容。他对家人说:“此乃清净缘,吾当去矣。”于是命人备香汤,沐浴更衣,周身整洁。他与环绕床前的子孙们一一诀别,言语从容,如同即将远行。
随后,他安然卧于榻上,双手微合,口中似有若无地默念着熟悉的经文,渐渐气息微弱,最终神态安详,如入睡般,悄然离世,脸上犹带着一丝平和的笑意。
张玄素一生,可谓平凡中见真章。他持诵《金刚经》,并非为求显赫神通或长生不死,而是将经文智慧融入日常,化作处变不惊的定力与化解困厄的善缘。这份持守,润物无声,护佑他平安度过仕途风波,亦让他在面对生命终点时,如此从容安详,甚至感得异相示现。
可见,真正的修行,不在惊天动地,而在日夜平常间。持经之功,未必立竿见影于外,却深深滋养于内,化险厄于无形,予临终以安然。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其长度,而在于其过程中的心安与最后的圆满。张玄素以一生的平淡持守,印证了信念的力量,得以善始善终,这或许便是最质朴、也最真实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