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月下抉择(上)(1/2)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如同一位吝啬的画家,恋恋不舍地收起了它那支饱蘸了金红颜料的画笔。
将黔西北的群山交由深邃的靛蓝与初升的星子去妆点。
天际的流云被染成了瑰丽的紫红色,如同天神打翻了调色盘,又似羞赧少女脸颊上飞起的红霞,壮丽中带着一丝凄婉的告别意味。
光线迅速衰弱,山林间的轮廓变得模糊而柔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纱。
昼夜交替的这一刻,万物都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之中,唯有七小河瀑布那不知疲倦的轰鸣,如同大地稳健而永恒的心跳,穿透愈发浓重的暮色,固执地宣告着自身的存在。
吊脚楼内,早已点亮了那盏老旧的白炽灯。灯泡因电压不稳而微微闪烁着,昏黄的光线在粗糙的原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被放大了的、如同皮影戏般的人影,无声地演绎着每个人内心焦灼与挣扎的戏剧。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后淡淡的烟火气、山间夜晚特有的清冷湿气,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紧绷的张力。
苏景明结束了与上海家中的那通石破天惊的电话,将那只厚重的、外壳带着冰凉金属触感的卫星电话,轻轻放在八仙桌因岁月侵蚀而显得斑驳不平的桌面上。
那一声轻微的“叩”响,在骤然沉寂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记定音锤,敲在了某种无形的壁垒之上。
家谱上那些模糊不清、字迹漫漶却意义确凿的记载——“禀赋异禀”、“感悟天地”、“纳气修仙”、“天山立道场”、“号飘渺宫”——
如同古老巫觋刻在龟甲兽骨上的谶语,彻底凿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基于现代科学理性的侥幸与怀疑。
仙缘非虚,血脉为证。一条截然不同、云雾缭绕却又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前路,已然在他脚下铺开,抉择迫在眉睫,不容回避。
他没有立刻去动那个静置在桌子中央、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神秘暗紫色光泽的紫檀木盒——欧阳雪儿口中的“蕴神匣”。
也没有去看那枚触手冰凉、仿佛能冻结思绪的冰魄传音符。而是缓缓地站起身,竹制的椅架因为他身体重量的移动而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吱呀”声,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踱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顿时,一股混合着瀑布水汽、草木清香和夜露寒意的山风扑面而来,让他因大量信息冲击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穿透朦胧的、仿佛流淌着墨蓝色汁液的夜色,先是精准地落在了厨房的方向。
透过那块不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莎玛纤细柔弱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
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洗净切好的、带着山野气息的翠绿野菜,放入那只厚重黑陶锅里翻滚着的、冒着细密气泡的白粥中。
昏黄的灯光从她头顶倾泻下来,勾勒出她柔美而带着异域风情的侧影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那份自欧阳雪儿那惊世骇俗的登场后,便如同附骨之疽般萦绕不去的、如同受惊小鹿落入猎人包围圈时的惶然无助。
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轻,那么慢,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就会惊破这脆弱的平静,或者……惊动那个可能随时会带走了她全部希望的决定。
他的视线又微微偏移,如同舞台上追光灯的移动,落在了二楼徐一蔓房间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
那里灯火通明,光线的强度远超楼下这盏老旧的灯泡,显示出主人对光明的偏好和高效的作风。
隐约还能透过并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看到她在窗前来回踱步的、纤秾合度的剪影。
她时而驻足,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快速滑动或点击,似乎在凝神审视着那些关乎“九洞天”项目成败的复杂数据和结构图纸。
时而又抱起双臂,微微侧头,陷入长时间的沉思。那冷静自持、仿佛永远智珠在握的外表下,此刻显然也正经历着认知被彻底颠覆后、内心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
理性与亲眼所见的超自然现象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杀,未来路径的不可测性,像一团浓雾笼罩了她向来清晰明确的人生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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