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贾宝玉裸辞成功 曹雪芹在线收差评（2/2）

贾琏看着眼前这个黝黑壮实、眼神清澈得像山泉一样的少年板儿，再回想自家那些为了利益可以出卖骨亲的所谓“亲人”，心中百感交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有释然，有愧疚，也有一种放下身段后的轻松。

“罢了，罢了！”他挥了挥手，仿佛挥去了过往所有的繁华与执念，“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我们家巧姐，经历了这一场磨难，什么富贵荣华，都是浮云了。能得一个安稳实在的家，比什么都强。姥姥，我就把巧姐儿……托付给你们了！”

于是，昔日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公府千金，换下了绫罗绸缎，穿上了粗布衣裳，走进了弥漫着泥土与禾苗清香的田园。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算计，只有春种秋收的踏实，只有板儿那憨厚而真诚的笑容。这结局，像是从一部悲金悼玉的宏大史诗中，意外衍生出的一曲清新质朴的田园牧歌。刘姥姥，用她最原始的善良，完成了一次最成功的、逆转命运的投资。

而在那烟水迷离的急流津觉迷渡口，命运的齿轮仿佛又转回了起点。宦海浮沉、几经起落的贾雨村，竟又一次偶遇了那位早已超脱尘世、仙风道骨的甄士隐。

两位故人，一个尚在红尘中打滚，沾满风尘；一个已是方外之人，不染尘埃。甄士隐望着贾雨村，目光深邃如同古井，能映照出世间一切兴衰荣辱。

“雨村兄，别来无恙？”他的声音飘飘渺渺，像是从天外传来，“你看那贾府一场大梦，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看似纷乱，实则冥冥中自有天数。善善恶恶，皆有果报。如今虽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但那兰桂齐芳之象，已露端倪。贾兰贤侄前程可期，那宝玉留下的血脉，亦是希望所在。这衰败之家，未必没有复兴之日。一切，不过是天道循环的一场演示罢了。”

贾雨村静静地听着，心中那团关于得失、关于命运的迷雾，似乎被这清风般的话语吹散了些许。他恍然道：“士隐兄的意思是，他们这番轰轰烈烈，生离死别，都不过是上天早已写好的剧本？我们……我们都只是台上的角色，台下的看客？”

甄士隐含笑不语，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他们二人，一个如同洞悉一切的导演，一个如同恍然初醒的观众，在这人生的渡口，完成了对整部《红楼梦》最后的、充满禅意的注解。

青埂峰下。万古不变的清风明月，照耀着那块历劫归来的顽石。上面字迹宛然，记载着它在人间经历的所有悲欢离合。

空空道人再次路过此地，他抚摸着石上新增的文字，感慨万千。他抄录下这完整的故事，找到了那位在悼红轩中，十年如一日，用血泪雕琢文字的曹雪芹。

“先生！先生！”空空道人的语气带着激动与一丝不解，“这故事，我已是完完整整地读完了！好是真好，奇是真奇！只是……只是这结局，未免太让人心酸，太让人惆怅了！好好的一个大家子，散的散，走的走，亡的亡……看得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曹雪芹从堆积如山的书稿中抬起头，他的面容清癯，眼神却清澈而睿智。他望着空空道人，露出了一个复杂而又通透的微笑，那笑容里，有悲悯，有释然，也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道人啊道人，”他缓缓说道，“你道我这书，是刻意写得悲悲切切，来赚人眼泪的么？你错了！我不过是老老实实，将这世间发生过的一段故事，照实记录下来罢了。它就像一面镜子，照出的是人间的本来面目。这里面，有聚有散，有喜有悲，有爱有恨，有痴有怨……你说它辛酸，它便辛酸；你说它荒唐，它便荒唐。但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一场大梦罢了！”

他提起笔，蘸饱了浓墨，在那稿本的最后一页，沉沉地、缓缓地，写下了那终结一切的诗句。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头滴下的血，又像是看破一切后的一声叹息：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笔停了，梦醒了。那满纸的荒唐言，那一把的辛酸泪，都随着这最后一句，凝固成了永恒。留下后世无数的读者，对着这面镜子，照见自己的悲欢，流下属于自己的眼泪，然后，在无尽的怅惘与回味中，发出一声悠长的、跨越了时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