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糖纸封存的年味儿(1/1)
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敲窗,小孙女正趴在桌前,把攒了一年的糖纸往红绸布上粘。陆延裁了张硬纸板当底,苏星晨用金粉在边缘描了圈花纹,三人凑在一起,要做个糖纸灯笼挂在院门楣上。
“太爷爷的牡丹糖纸要贴在最中间!”小丫头踮着脚,把那张补了草莓角的牡丹糖纸按在纸板中央,糖纸边缘的金线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像朵提前绽放的年花。
陆延往糖纸间隙塞了把晒干的桂花,说“让灯笼里藏着秋的香”。他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太爷爷也是这样,把糖纸糊在竹篾上,里面点根蜡烛,提着去拜年,糖纸被火烤得微微发卷,却把雪夜都染成了甜的。
苏星晨翻出母亲留下的蜡染布,剪下块红底金花的边角料,粘在灯笼的提杆处。“你太奶奶总说,年味儿得混着点旧物才够浓。”她指着布面上磨白的金线,“这是她嫁过来时的陪嫁,每年过年都要拿出来缝补灯笼。”
储藏室的木箱里,还躺着个褪色的旧灯笼骨架。竹篾上缠着半融化的蜡油,残留的糖纸碎片上印着“福”字,是太爷爷用浆糊一层层粘上去的,硬挺得像块琥珀。小孙女非要把旧骨架拆了,取几根竹篾编进新灯笼里:“让太爷爷的手艺也住进来。”
陆延拗不过她,用剪刀小心拆开旧骨架,竹篾脆得一碰就断,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编扎的认真。他挑了根最完整的竹篾,插进新灯笼的提杆,说“这叫‘接年’,老的盼头牵着新的”。
除夕前一天,灯笼终于糊好了。红绸布衬着五颜六色的糖纸,阳光透过时,在地上投下片晃动的彩,像把一整年的甜都铺成了画。小孙女举着灯笼在院里转圈,糖纸摩擦的沙沙声混着她的笑,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却把年味儿撞得更浓了。
陆延往灯笼里挂了串小铜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你太爷爷的灯笼也挂着铃,”他摸着铃舌上的铜绿,“说‘甜日子得有声响,才显得热闹’。”
苏星晨在灯笼底部粘了张新拆的奶糖纸,上面印着胖娃娃抱鲤鱼的图案:“这叫‘年年有余糖’,吃了甜一整年。”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太奶奶总在年三十的饺子里包糖纸,谁咬到了,就说谁来年能攒满罐糖。
年夜饭的香味漫出来时,陆延把灯笼挂在了院门楣上。雪光映着糖纸,彩与红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年俗画。小孙女捧着糖纸册出来,往灯笼里塞了张写着“全家甜”的字条,说“让风把这话吹给太爷爷太奶奶听”。
守岁时,三人围坐在炉边,看着灯笼在风里轻轻晃。陆延从铁皮盒里翻出太爷爷的旧账本,最后一页写着:“一九七六年除夕,阿芳用糖纸包了块猪油,说‘明年一定能买得起糖’。”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糖罐,罐口画着圈糖纸。
“他们做到了。”苏星晨把账本放在糖纸册旁,灯笼的光透过纸页,把“全家甜”三个字照得格外亮。小孙女忽然指着灯笼,糖纸缝隙里漏出的光落在雪地上,拼出个模糊的“甜”字,像老天爷给的回赠。
钟声敲响时,灯笼里的蜡烛被点燃,糖纸在暖光里舒展,牡丹的纹、草莓的红、奶糖的白,都活了过来。陆延说,这是太爷爷太奶奶在陪着他们过年,那些藏在糖纸里的盼,终于在岁月里长成了满院的甜。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灯笼上,却被糖纸的暖融成了水,顺着“福”字的纹路往下淌,像给年味儿镀了层蜜。小孙女把新拆的橘子糖纸贴在灯笼外侧,说“明年的甜,从现在开始攒”。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灯笼在风雪里明明灭灭,像颗跳动的糖心,把三代人的日子,都裹进了这年味儿十足的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