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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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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回头看了看,周围都是些年轻女孩儿,不方便把这东西交给别人,于是自己就把它塞到了袖子里。她心里十分惊讶,琢磨着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接着就来到了迎春的房间里。

迎春的乳母因为犯了错而获罪,迎春因此觉得脸上无光,心里很不自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她的母亲邢夫人来了,迎春便赶忙将母亲迎进内室。

等下人奉上茶后,邢夫人便开口说道:“你都这么大了,你奶妈做出这种事,你也不管管她,劝劝她。现在别人家都好好的,偏咱们家的人做出这种丢脸的事,这像什么话!”

迎春低着头,手指摆弄着衣带,半天才回答道:“我已经劝过她两次了,可她不听,我也没办法。况且她是我的乳母,按理说只有她数落我的份儿,哪有我数落她的道理。”

邢夫人一听,生气地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若是有错,她当然应该说你。但现在她犯了错,你就该拿出小姐的威严来。她要是敢不听,你就应该告诉我,让我来处置她。现在可好,弄得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事了,这成什么体统!再说了,她去放高利贷,说不定还会花言巧语地跟你借些簪子、耳环、衣服、鞋子之类的去做本钱,你这人心肠软,说不定就会借给她。要是被她骗走了,我可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看你明天怎么过节!”

迎春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带。邢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便冷笑起来,说道:“都怪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两个人风光无限,琏二爷和凤奶奶两口子,真是权势滔天,什么事都考虑得周周到到,可偏偏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他们却完全不放在心上。但凡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还能说上几句,可也就只能任由他们去了。况且你又不是我亲生的,你虽和宝玉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终究是同一个父亲,本该互相照应些,免得别人看笑话。依我看,这天下的事也很难说个清楚,你是大老爷妾室所生,这里的探春也是二老爷妾室所生,你们出身差不多。如今你母亲去世了,想当初,你和探春两个人的母亲比起来,你母亲要比现在的赵姨娘强上十倍不止,按理说你应该比探春更出色才对。怎么现在反倒连她一半都比不上?这可真奇怪!反倒是我,一辈子没有儿女,倒也落得个清净,不会惹人笑话议论,这也算是种福气。”

旁边伺候的媳妇们趁机说道:“我们姑娘老实又仁慈,哪像他们三姑娘那样伶牙俐齿,总爱跟姐妹们争强好胜。他们明明知道姐姐这样,却一点也不体谅。”

邢夫人说道:“就连她哥哥嫂子都这样,别人又能怎么样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通报:“琏二奶奶来了。”

邢夫人听了,冷笑两声,命人出去传话:“让她自己养病去吧,我这里不用她伺候。”

接着,又有探春的小丫头来通报说:“老太太醒了。”邢夫人这才起身往前边去了。

迎春送邢夫人到院子外面才返身回来。绣橘于是说道:“怎么样?前几天我跟姑娘说:‘那个攒珠累丝金凤,不知道哪儿去了。’跟姑娘说了,姑娘连问都不问一句。我说:‘肯定是老奶奶拿走,典当成银子放高利贷去了。’姑娘不信,还说:‘是司棋收着呢。’让我去问司棋。司棋虽说病着,可心里头明白。我去问她,她说:‘没收起来,还在书架上的匣子里暂时放着,预备着八月十五中秋节怕是要戴呢。’姑娘就该问问老奶奶一声,可就是脸皮薄,怕惹别人不高兴。现在可好,怕是要没着落了,明天要是大家都戴,就咱们不戴,是什么意思呢!”

迎春说:“还用问吗,肯定是她拿去暂时抵押一下了。我只当是她悄悄拿出去,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又会悄悄送回来,谁知道她给忘了。今天这事儿又闹起来了,问她也没啥好处。”

绣橘说:“这怎么会是忘了!她是摸准了姑娘的性子,所以才敢这么干。现在我有个主意:我直接到二奶奶屋里,把这事儿跟她说一声,要么她派人去要回来,要么她图省事拿几吊钱来赔上。怎么样?”

迎春赶忙说:“算了、算了、算了!省点事儿吧。没了就没了,何必又生出事来!”

绣橘说:“姑娘怎么这般软弱!要是这么怕事儿,将来连姑娘都得被人骗了去!我这就去。”说着抬脚就要走。迎春也不吭声了,只能由着她去。

谁承想,迎春的乳母王住儿的儿媳妇,正因她婆婆犯了错获了罪,便来找迎春求情,想让她去说说好话。此时,她听到屋内绣桔和迎春正在说金凤丢失的事儿,便先没进去。

平日里,迎春性格懦弱,她身边的这些下人都不把她当回事儿。如今见绣桔铁了心要去回凤姐,她心里明白这事儿怕是躲不过去了,而且自己还有求于迎春,便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满脸堆笑,先对着绣桔说道:“姑娘,你可别去生事了。姑娘那金丝凤,其实是我们家老奶奶老糊涂了,打牌输了几个钱,又没法翻本,所以就暂时借去当了。本来想着一天半天的就能赎回来,可总是没翻回本钱,这才耽搁了。哪成想今儿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闹出这事来。这毕竟是主子的东西,我们可不敢一直拖着不还,终究是要赎回来的。如今还得求姑娘看在从小儿吃奶的情分上,到老太太那边去讨个人情,把她老人家救出来才好。”

迎春一听,赶忙说道:“好嫂子,你就别打这主意了。要是等我去说情,等到明年都没用。刚才宝姐姐、林妹妹她们大家一起说情,老太太都没答应,更何况是我一个人去说。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哪还好意思去自讨没趣?”

绣桔在一旁说道:“赎金凤是一码事,说情又是另一码事,可别把这俩事儿搅和在一起说。难道姑娘不去说情,你就不赎回金凤了不成?嫂子还是先把金凤取来再说吧。”

王住儿媳妇见迎春如此果断地拒绝了她,而绣橘的话又犀利得让她无法回应,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她明着欺负迎春向来性格温和,便壮着胆子对绣橘发难道:“姑娘,你也别太仗着有靠山就欺负人了。你扪心自问,咱们家里,哪个当妈的、当奶娘的,不是靠着主子少爷、小姐多捞点好处?怎么偏偏到了咱们这儿,就非得‘丁是丁,卯是卯’,只准你们偷偷摸摸地占便宜。自从邢姑娘来了,太太吩咐每个月要省下一两银子给舅太太,这邢姑娘的日常开销又得我们添上,结果反而少了一两银子。平时这儿缺个啥,那儿少个啥,哪次不是我们补上的?谁又来跟我们计较过?不过就是大家互相体谅着过罢了。这么算下来,到现在,少说也有三十两了。我们这段时间的钱,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绣橘不等她说完,就啐了一口,说道:“什么打了水漂三十两,我倒要跟你算算这笔账,姑娘到底要了你们什么东西?”

迎春听到这个媳妇在借邢夫人的意思发泄私愤,赶忙制止道:“行了,行了,行了!你既然拿不回金凤来,就别在这里东拉西扯地乱嚷嚷了。我也不要那个金凤了。就算太太们问起来,我就说丢了,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还是出去休息休息吧。”

说着,她吩咐绣橘去倒茶。绣橘又气又急,说道:“姑娘你是不怕,可我们怎么办?姑娘的东西丢了,她反倒赖说是姑娘用了她们的钱,现在居然还想拿这事来抵消。万一太太问姑娘为什么用了这么多钱,难道要说是我们中间有人搞鬼吗?这还得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司棋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勉强过来,和绣橘一起质问那个媳妇。迎春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自己拿起一本《太上感应篇》来看。

三个人正争执得不可开交,恰巧这时宝钗、黛玉、宝琴、探春等人因为担心迎春今天心情不好,都相约着前来安慰她。她们走到院子中,就听见有两三个人在激烈争吵。探春透过纱窗往里一看,只见迎春正倚在床上看书,仿佛对外面的争吵充耳不闻。看到这一幕,探春也忍不住笑了。

小丫鬟们赶忙掀起帘子,大声通报:“姑娘们来了。”迎春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那媳妇见有人来了,而且里面还有探春,不用别人劝就自己停下了争吵,还打算趁机离开。

探春坐下后,便问道:“刚才谁在这儿说话呢?听起来倒像是拌嘴。”

迎春笑着回答:“没说什么,不过是她们小题大做罢了。何必问这个。”

探春笑着说道:“我刚才听到什么‘金凤’,又说什么‘没钱就找我们这些奴才要’,谁找奴才要钱了?难道姐姐找奴才要钱了?难道姐姐不是和我们一样,每月有固定的月钱,有相应的用度吗?”

司棋和绣橘附和道:“姑娘说得太对了。姑娘们都是一样的,哪一位姑娘的钱不是由着奶奶、妈妈们安排使用,连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算账,不过是要什么东西说一声就行了。现在她偏要说姑娘用度超支了,她赔了好多。究竟姑娘什么时候跟她要过什么东西了?”

探春笑着说:“姐姐既然没跟她要,那肯定是我们或者其他人跟她要了!你让她进来,我倒要问问她。”

迎春笑着说道:“这话可太可笑了。你们又没牵扯进去,怎么能连累到她呢?”

探春说:“这可不对。我和姐姐一样,姐姐的事就跟我自己的事一样,她说姐姐就是在说我。我这边的人如果有人埋怨我,姐姐听见了也就像是在埋怨姐姐一样。咱们是主子,自然不会去计较那些钱财上的小事,只知道想起什么要什么,这也是常有的事。但不知道金累丝凤怎么又掺和到这件事里了?”

王住儿的媳妇担心绣橘等人会把自己的事说出去,于是赶忙进屋,用些话语来掩饰自己的过错。

探春心里很清楚她的意图,便笑着说道:“你们真是糊涂。现在你们奶奶已经犯了错,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求求二奶奶,把刚才还没分下去的钱拿出一部分来,把东西赎回来就没事了。要是事情还没闹大,大家还能藏着掖着,给彼此留点脸面。可现在脸面已经没了,就算有十个错,也只会让一个人受罚,哪有砍两颗脑袋的道理。你听我的,还是去跟二奶奶说说吧。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这媳妇被探春一语道破了真实心思,也找不到借口抵赖了,只是不敢主动去凤姐那里自首。探春笑着说道:“我要是没听见也就算了,既然听见了,就少不得帮你们调解调解。”

谁能想到,探春早就悄悄给侍书使了个眼色,侍书心领神会,便出去了。这边众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就瞧见平儿走了进来。

宝琴见状,忍不住拍着手笑着说道:“三姐姐,你莫不是有驱神召将的神奇符术不成?”

黛玉听了,也笑着接话道:“这可不是什么道家的玄门法术,倒是用兵之法里最为精妙的,就像那句话说的‘守如处女,脱如狡兔’,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妙计也。”说完,两人便互相开起玩笑来。

宝钗见状,赶忙给宝琴和黛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再闹了,接着便用别的话题岔开。

探春看到平儿来了,便开口问道:“你奶奶的病好些了没?她可真是病糊涂了,事事都不放在心上,害得我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平儿一听,急忙说道:“姑娘受什么委屈了?是谁敢给姑娘气受?姑娘快跟我说说。”

这时候,住儿媳妇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凑上前去,拉着平儿说:“姑娘快坐下,让我跟你说说这其中的缘故。”

平儿一听,立马正色道:“姑娘在这儿说话呢,哪有你这等身份的人随便插嘴的道理!你但凡懂点礼数,就该在外头好好伺候着。没叫你的话,有些地方你是进不来的。什么时候有过外头的媳妇子无缘无故跑到姑娘们房里来的规矩?”

绣橘在一旁说道:“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屋里可没什么规矩,谁想来就来。”

平儿听了,皱着眉头说道:“这都是你们的不是。姑娘脾气好,你们就该把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打出去,然后再回太太去才是。”

王住儿的媳妇见平儿开了口,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才退了出去。

探春见状,接着说道:“我告诉你,若是旁人得罪了我,我倒还能容忍。可如今这王住儿的媳妇和她婆婆,仗着自己是奶妈的身份,又瞧着二姐姐性情温和,便私下里拿了她的首饰去赌钱。不仅如此,她们还伪造假账来抵算,甚至威逼着二姐姐为她们说情。她们还和两个丫头在二姐姐的卧房里大吵大闹,二姐姐竟然管束不了她们。我看不下去,所以才请你来问问:到底是她们不懂规矩,还是有人指使她们这样做,先制服了二姐姐,接下来就要对付我和四姑娘了?”

平儿听了,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姑娘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奶奶可担当不起!”

探春冷笑一声,说道:“俗话说得好,‘物伤其类,齿竭唇亡’,我自然会有些担心。”

平儿又转向迎春,问道:“要说这件事,其实也不算大事,很容易处理。但她毕竟是姑娘的奶妈家的媳妇,不知道姑娘打算怎么处理?”

此刻,迎春正与宝钗一同翻阅着《感应篇》里的故事,全神贯注之下,连探春在一旁的言语都没能听进耳中。忽然,平儿的一番话让她回过神来,迎春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问我,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们若是有错,那也是自食其果,我既不会为她们说情,也不会过分去责备。至于那些被私下拿走的东西,如果她们愿意送回来,我就收下;若是不送,我也就不要了。太太们要是问起,我能帮着隐瞒就尽量隐瞒过去,算是她们的运气;要是瞒不住,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她们反而去欺骗太太们,到时候我只能如实说了。你们要是觉得我性子好,没个主见,那你们要是有什么好主意,能让这事儿处理得方方面面都周到,不让太太们生气,那你们就尽管去处理,我是一概不知道。”

众人听了迎春这番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黛玉更是笑着说道:“这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虎狼都逼到台阶前了,却还在谈论因果报应)’。要是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大家子上下这么多人,又该怎么去管教他们?”

迎春听后,也是笑着回应:“正是。多少男子都管不好这些事儿,更何况是我一个女子!”

话还没说完,只见又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究竟来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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