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药香与醋海的生成(2/2)
他赌气般地把笔一扔,也不研究了,裹紧了狐裘,往引枕上一靠,闭目养神。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就是吃错药了,神经病!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而尴尬的沉默。只有萧彻用力书写的声音,以及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萧彻表面上在“专心”批奏折,实则眼角余光一直锁在暖榻上那个闭着眼、一脸“懒得理你”表情的人身上。看着他赌气的样子,心里的醋坛子不仅没平息,反而晃荡得更厉害了!
好!不理朕?行!你就跟你的药材过去吧!
他越想越气,下笔更重,一份无辜的请安折子几乎要被他戳穿!
就在这醋海即将掀起惊涛骇浪、帝王尊严即将被幼稚情绪彻底淹没的临界点——
暖榻上的沈言,似乎被萧彻那越来越重的书写声吵得心烦意乱。
他蹙着眉,不耐烦地睁开眼,想看看这幼稚鬼到底要闹哪样。
目光正好对上萧彻下意识瞥过来的、带着浓浓怨念和委屈的眼神,虽然萧彻立刻别开了脸,但那瞬间的情绪根本来不及掩饰。
电光火石间!
一个荒谬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沈言的脑海!
卧槽!他……他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吃太医院的醋?吃药材的醋?!
不是,哥们。
这个认知让沈言的灵魂瞬间石化,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荒谬感和……一丝奇异的悸动。
一个帝王……九五之尊……跟一堆药材……吃醋?!还吃得像个要不到糖的小屁孩?!
看着萧彻那副明明气炸了、还要强装冷酷、实则委屈巴巴的侧影,沈言心底那点恼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柔软和……难以言喻的心动。
这傻子……
鬼使神差地,沈言掀开了身上的狐裘。他动作有些吃力,但眼神异常坚定。
他扶着引枕,慢慢坐起身,然后,在阿萦和王德海惊恐的目光中,在萧彻假装“专注”实则竖着耳朵的余光里,他扶着榻边的小几,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朝着那个正在“生闷气”的帝王走去。
萧彻感觉到他的靠近,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握着朱笔的手停在半空,墨汁滴落在奏折上,洇开一团墨迹也浑然不觉。
他依旧梗着脖子,不肯回头。
沈言终于走到了书案边,微微喘着气,额角渗出细汗。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淡淡的药香,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搭在了萧彻紧握着朱笔、指节泛白的手背上。
萧彻浑身一震!
下一秒——
沈言微微弯下腰,虽然这样挺吃力的,毕竟还是个病人啊,但萧彻坐着,他站着,仍需努力,凑近那张写满“朕不高兴”的冷峻侧脸。
在萧彻完全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一个极其轻柔、带着微凉药香和一丝温软气息的吻,如同蜻蜓点水般,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触感微凉,柔软,稍纵即逝。
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萧彻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的醋意、怒火、委屈、帝王威仪,都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只剩下滚烫的血液疯狂涌上脸颊和耳根!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谢清晏。
沈言已经退开了一步,脸颊也飞着两朵红云,眼神带着一丝羞赧,却异常明亮。
他指了指书案上那堆被冷落的药材图纸,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萧彻,用口型无声地、一字一顿地说:
「为你。」
「也为我自己。」
「别生气了。」
说完,他抿了抿唇,不再看石化状态的萧彻,扶着腰,刚才那几步走得太费劲,慢吞吞地、带着点傲娇的姿态,又挪回了暖榻,重新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仿佛刚才那个胆大包天亲了龙脸的人不是他。
殿内死寂。
炭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王德海和阿萦的下巴早已掉在了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泥塑木雕。
萧彻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扭头的姿势,脸颊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如同烙印般滚烫。
他看着暖榻上那个假装无事发生、耳根却红得滴血的身影,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醋意?怒火?
早就被那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吹得无影无踪!
此刻充斥心房的,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眩晕感,混杂着狂喜、羞耻、难以置信和……一种恨不得立刻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被亲过的脸颊。那里,温度高得吓人。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头横冲直撞的野兽。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摆出帝王的威严和……大度。
“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暖榻,飘向谢清晏面前那堆药材图纸,语气刻意放得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宽容”:
“嗯……那个……制药之事……既然于你身体有益,便……便让他们去钻研吧。”
“朕……朕岂是那等小气之人?与药材……计较?”
他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脸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度又有回涌的趋势,连忙拿起那份被他戳了个洞的奏折,胡乱地批了个“阅”字,借此掩饰自己快绷不住的表情。
暖榻上,假装闭目养神的沈言,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狡黠的、得逞的弧度。
搞定啦!
沈言的灵魂在心底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原来对付这醋精帝王……一个亲亲就够了?早说嘛!就是有点神经,哪有人和药材吃醋的呀,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殿内,药香依旧弥漫。
但那股沉甸甸的醋味,早已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脸颊吻,彻底中和,化作了丝丝缕缕、甜得发腻的暖流,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萧彻板着脸,耳朵尖却红得滴血,批阅奏折的笔尖,终于不再带着杀伐之气,而是……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帝王心底那场翻天覆地的甜蜜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