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新的奔头(1/2)
菜花蛇风波过去没两天,程秋霞就把家里彻底归置利索了。晒好的豆角干、西葫芦干装进布袋,码放在仓房阴凉处;几大缸腌黄瓜和雪里蕻也封好了口,透着股咸香气儿。自留地托付给了李风花和王淑芬照看,房子也请她们时常过来通通风。
程秋霞打定了主意要去县里的消息,像长了腿,没半天功夫就在靠山屯相好的几户人家传开了。这离别的滋味,总得在饭桌上,就着热乎气儿说道说道。
临走前一晚,程秋霞带着飞飞,把家里最后一点白面和肉馅包了饺子,请李风花、王淑芬、吴秀兰几家走得近的过来吃了顿送行饭。
第二天傍晚,天刚擦黑,程秋霞家的小院里就飘出了猪肉白菜炖粉条的香,混着新蒸的玉米面饼子的甜气。屋里,炕桌支棱开了,摆得满满当当。除了那一大盆实在的炖菜,还有炒鸡蛋、拌的凉菜,最打眼的,是程秋霞晌午就开始忙活、刚刚出锅的白面猪肉大葱馅饺子,一个个胖嘟嘟,冒着热气。
李风花人还没进屋,大嗓门就先到了:“哎呦我的秋霞,你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整这么硬实的席面,是要把我们肚皮撑破哇!”她端着个大海碗,里面是她自家腌的酸菜,“给,添个味儿!”
王淑芬跟在后头,提着一小坛自家酿的野葡萄酒,笑道:“就是,知道的你是要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屯子要办啥大喜事呢。”
吴秀兰拉着自家男人,手里拎着一大包干豆角:“秋霞,这点干菜你带着,县里要是想吃这口,泡发了就能炖。”
铁蛋、狗剩、文雯几个孩子也跟在自己爹妈屁股后头钻了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炕桌上那盘白胖饺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程秋霞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笑,眼角却有点湿润,忙着招呼:“快上炕,上炕!都别外道,我这也没弄啥好的,就是想咱们聚聚,说说话。”
飞飞看见这么多熟悉的人聚在她家,高兴地在炕沿上蹦跶,被程秋霞一把捞住:“老实点,一会儿再磕着。”
众人脱鞋上炕,围坐一圈。男人们坐在炕里头,女人们挨着炕沿,孩子们挤在角落,眼巴巴等着开饭。
“来,都满上!”王淑芬给大人们倒上那紫红色的野葡萄酒,给孩子们倒了糖水。
李风花端起碗,没等吃菜,先开了腔,声音有点囔囔的带鼻音:“秋霞啊,你这一定下来真要走了,俺们这心里头……空落落的。”她吸了下鼻子,“你说咱姐几个,风风雨雨这些年,啥事没经过?你这猛一走,我闲着没事找谁唠嗑啊……”
王淑芬赶紧碰了她一下,接过话头,努力让气氛轻松点:“风花你看你,秋霞这是去县城享福去了,工作是正经工作,飞飞还能上好学堂,这是大好事。咱得替她高兴!”她转向程秋霞,“秋霞,到了县里,别惦记家里,有我们呢!你那自留地和家里这些家伙事,我和风花保证,给你伺候得油光水滑,一件东西不带丢的。”
程秋霞端起碗,跟大伙儿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那有点涩却暖心的葡萄酒:“知道,我都知道。要不是为了飞飞……我也舍不得咱这屯子,舍不得你们这些老姐妹。”她夹起一个饺子,放到李风花碗里,“风花,尝尝我包的饺子,咸淡咋样?”
李风花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香!还是你手艺好!”她用筷子点着程秋霞,“我可跟你说,到了县里那食堂,别光知道傻干,也得学着灵透点,该歇歇就歇歇,别累着自个儿啊。”
吴秀兰男人,平时话不多的老孙叔,也闷闷地开口了:“秋霞嫂子,在外头遇着难处了,就捎信回来。咱屯子爷们儿,别的没有,有把子力气。”
“对!捎信回来!”铁蛋他爹也附和道。
孩子们可不管大人们这离愁别绪,见大人们动了筷子,立刻伸出小手去抓饺子。飞飞也学着样,用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小油嘴亮汪汪的。
“飞飞,去了县里上学,可得听老师话,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王淑芬给飞飞夹了块炒鸡蛋。
飞飞用力点头:“嗯!念书!认字!”
狗剩在一旁插嘴:“飞飞,县里学堂大不?有咱们屯子这么大不?”
飞飞歪着头想了想,她也没见过县里学堂啥样,含糊地说:“大……吧?妈说,有红旗。”
文雯小声问:“飞飞,那你以后还回来跟俺们玩不?”
飞飞立刻点头,小辫子一甩一甩:“回!妈说,放假就回!找你们玩!玩沙包采蘑菇、打雪仗滑冰爬犁!”
孩子们的话,让大人们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一顿饭,吃得是又说又笑,又抹眼泪。碗里的菜热了又热,坛子里的酒见了底,话却好像总也说不完。从叮嘱程秋霞在县城注意冷暖,到回忆屯子里过去的趣事,再到憧憬飞飞将来上学有出息,话题扯出去老远,又总能绕回到这份不舍和牵挂上。
直到月上中天,孩子们都东倒西歪地趴在炕上睡着了,大人们才红着眼圈,准备散去。
李风花拉着程秋霞的手,死死攥着:“明儿个……我就不去送你了,受不了那场面,哭唧唧那样不好看……你……你到了就给捎个信儿!”
王淑芬也哑着嗓子:“缺啥少啥,一定言声一声啊!”
程秋霞把她们送到院门口,看着这几个多年的老姐妹,喉咙堵得难受,只能一个劲儿点头:“嗯,嗯,我知道……你们……都回吧,外面凉。”
夜色里,几个人影各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都有些沉。程秋霞站在门口,直到再也听不见她们的脚步声,才慢慢关上院门。她回到屋里,看着睡得香甜的飞飞,深深吸了口气,抹了抹眼泪开始默默收拾。
这顿送行饭,吃下去的是饭菜,沉淀下来的,是沉甸甸的情谊,和一份无论走到哪里,都割舍不断的牵挂。明天,就要踏上新的路途了。
天刚蒙蒙亮,程秋霞就把最后一口箱子捆结实了。院里绳子上还挂着没晒透的菜干,她麻利地收进布袋,冲着屋里喊:“飞飞,瞅瞅炕头那针线笸箩落下了没?”
飞飞颠颠儿跑进去,很快举着个小布包出来:“妈,在呢!”
娘俩正忙活着,王淑芬大嗓门就在院外响起来了:“秋霞!收拾利索没?车快来了吧?”
程秋霞赶紧迎出去:“差不多了!你咋来这么早?”
“嗐!你这一走,心里空落落的,哪还睡得着。”王淑芬把手里一篮子鸡蛋塞进程秋霞怀里:“自家鸡下的,拿着给飞飞补身子!县里东西贵,能省点是点。”
程秋霞心里热乎,嗓子眼却堵得慌:“哎,知道……等我们安顿好,我再回来…”
县公安局派来接人的骡车就等在了屯口。程秋霞锁好院门,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多年的小院,拎起不算多的行李,牵着飞飞的手,走向骡车。
“到了县里捎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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