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饵入蛇口(2/2)
“呃啊——!”一股如同烙铁灼烧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陆谦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扔进油锅的虾米!枯荣真气被这剧烈的痛苦刺激,再次疯狂冲撞,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嘶吼,才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苏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冷静得近乎残忍。她快速而用力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秽,烈酒反复擦拭着翻卷的皮肉,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然后,她挖出大块气味刺鼻的黑色药膏,毫不吝啬地糊满了整个伤口,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又是一阵冰火交织的剧痛!那药膏似乎蕴含着极强的刺激性和麻痹效果,强行压制了伤口的锐痛,却也带来一种如同万蚁噬咬般的麻痒和灼烧感。
处理完伤口,苏芷将那套提灯卒的素白粗布劲装扔到陆谦身上:“换上。”
陆谦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虚脱地喘息着。他挣扎着,在苏芷冰冷的注视下,一点一点脱下那身沾满血污污泥的破烂里衣,露出苍白瘦削、却布满了新旧伤痕的上身。他颤抖着,将那身代表着灯阁最低层、也代表着“饵”的身份的素白劲装套在身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和敏感的皮肤,带来阵阵不适。
当他勉强系好最后一根衣带,摇摇晃晃地扶着床沿试图站起来时,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
一只冰冷的手及时地、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是苏芷。
她的手指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铁钳般架住了陆谦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冰凉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渡入陆谦体内,如同在即将燃烧殆尽的枯柴上,泼了一小捧冰水,强行压制住那狂暴反噬的枯荣真气和濒临崩溃的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站稳了。”苏芷的声音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温度,“‘饵’若是自己先散了架,就钓不到蛇了。”
陆谦借着这股支撑力,死死咬着牙,重新站稳。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气息在体内流转,勉强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他挣脱了苏芷的手,虽然脚步依旧虚浮,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在狂风中挣扎不倒的枯竹。
苏芷不再看他,率先走向门口。
陆谦一步一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跟在她身后。每一步踏在腐朽的地板上,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后背的伤口在药膏的刺激下麻痒灼痛,枯荣真气在冰凉的药力压制下蛰伏躁动。素白的粗布劲装穿在身上,冰冷而陌生,如同披上了一层裹尸布。
门外,依旧是那两个如同影子般的巡风使。看到陆谦换上了提灯卒的服饰,两人冰冷的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石雕般的漠然。
穿过灯阁外围迷宫般曲折、被昏黄灯火和浓重阴影分割的回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和某种药水的气息越来越浓。越往深处走,灯火越是通明,墙壁越是光滑冰冷,守卫也越发森严。一道道或审视、或漠然、或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从各个角落投射到陆谦身上。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厚重的、由精铁铸造的乌黑大门前。大门上方,两个铁画银钩、透着森然煞气的古篆大字,在明亮的壁灯照耀下,清晰可见:
刑房!
一股混合着浓重血腥、铁锈、腐臭和绝望气息的阴风,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拂在陆谦脸上,冰冷刺骨!耳边,仿佛能听到门后隐约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以及某种金属摩擦碰撞的冰冷声响!
苏芷在门前停下脚步,侧身让开。那两个巡风使上前一步,其中一人掏出一枚刻着狴犴纹的令牌,按在门上一个凹陷处。
咔哒!轰隆隆——
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内侧滑开!
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绝望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门内,是一个极其宽阔、灯火通明得刺眼的巨大空间!冰冷的石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空气中悬浮着肉眼可见的淡淡血雾。各式各样泛着冷光的、令人望之胆寒的刑具,如同狰狞的怪兽,陈列在两侧。中央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由整块黑石凿成的刑台,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洗刷不净的血垢!
而在刑房最深处,背对着大门的方向,站着几个人影。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身着与沈厉同级的素白锦袍,袍角却绣着象征镇抚使身份的獬豸暗纹!他负手而立,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磅礴气势!那气势厚重如山,却又带着一种毒蛇盘踞般的阴冷和审视!仿佛整个刑房的森冷煞气,都以其为中心缓缓流转!
林镇岳!
陆谦的心脏,在踏入刑房、看到那个背影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混合着滔天仇恨和冰冷杀意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枯荣真气在他体内疯狂咆哮!后背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嘶吼和扑上去撕咬的冲动!
就在这时,那负手而立的背影,缓缓转了过来。
一张国字脸,面容方正,法令纹深刻,鬓角已染微霜。一双眼睛,如同两口千年不化的寒潭,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有在目光扫过陆谦身上那套崭新的提灯卒服饰、以及他苍白染血、却强撑挺直脊背的姿态时,那寒潭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隐晦、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精芒,一闪而逝!
“哦?”林镇岳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金属在石面上刮擦,瞬间压过了刑房内所有的杂音。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落在陆谦那张因仇恨和剧痛而扭曲、却竭力维持平静的脸上。
“这就是昨夜那个……‘撞塌宫墙、负隅顽抗’的提灯卒?”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寒冰上的一道裂痕,“看着,倒有几分骨气。”